我怔了怔,心裏亂糟糟的,不知不覺的就埋下了頭……
忽然,我一下驚醒過來,趕緊問他,“她的孩子,也是‘那個男人’的?”
周順成點頭,極不情願的‘嗯’了聲。
随之,他很刻意的看了我一眼,神色溫和中帶着惋惜,“呵,我聽說姜總一直單身,要是我家小如沒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想着介紹你們認識呢,可惜啊~”
周順成這些話,每個字都是像是對我的諷刺,我越聽越感到心塞,不得不找了個理由結束了今天的見面。他走的時候,除了再三要我考慮這個上市的項目,還補充了一句題外話,“下周五是我外孫滿月的大喜日子,姜總要是有空的話,還希望能賞臉光臨呢,回頭我會讓人把請帖送到你手上。”
我對他外孫滿月和他公司上市都不感興趣,也不想跟他拉近關系,但靜下來的時候,卻因爲那個孩子的事情感到心神不甯了……
憑着周一如對我的一腔熱情,沒有什麽是她幹不出來的……我沒法不産生那樣的懷疑。
躺在椅子上,閉目深思,腦海裏不斷閃現的居然都是周一如的影子,也不知道是爲什麽。
我拿出手機,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生的那個小孩是不是我的,但我盯着她的電話号碼,遲遲的撥不出去……印象中我好像從沒主動給她打過電話,我早就不想跟她再有一絲一毫的關系,擺脫她都來不及,怎麽還可能主動給她電話?
倘若孩子真的是我的,以她的尿性,早就用孩子逼迫我給她婚姻,不可能這麽久了在我面前隻字不提。
我本不想再糾結這事,可幾天後又收到了周順成那邊發的關于他外孫滿月的請帖,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剛好有空無聊就去了。
找到位置坐下來,有幾個同行的人想跟我套近乎,我心情不好也懶得浪費表情,隻一個人冷眼看着周圍人之間的應酬,更覺寂寥而無趣。
沒多久,這一桌快要坐齊的時候,桌上的人開始七嘴八舌的悄悄聊起周家的八卦來。
“你們知道嗎,據說周總還有個女兒也生孩子了,不過是未婚先孕,孩子也被送人了。”
“啊?真的?是誰啊!”
“老三,周一如。”
“她啊,她不是周家最有名的那個女兒嘛,好像在哈弗還是劍橋留過學回來的呢,各方面能力都挺強的,還是周老總最得意的一個,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啊!”
“誰知道啊,現在不很多那種高智商低情商的女孩子嘛,估計是從小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了,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就輕易被騙了呗。”
“這件事我也知道……挺奇葩的,他們說是周一如一直在死皮賴臉的糾纏那個男的,什麽都不要就要跟男的在一起,那個男的據說也是個垃圾,本來就是個有婦之夫,也隻是玩玩她而已,并不想離婚娶她,她就把私生子都生下來了……咳,據說當時周總心髒病都氣出來了被送醫院搶救呢,呵,真想不通啊,你們說,這堂堂的千金小姐跟已婚男搞在一起,還來個未婚先孕,腦子都裝的些什麽啊!”
“啧啧,要是我女兒,我不打個半死!”
“對了,那男的到底是誰啊,你們有誰見過沒?”
“這誰知道啊,發生這種事,大家隻會嘲笑那個傻女人,誰關心男的是個什麽鬼呀!”
“……”
聽着這些議論,我端着的茶一直放在嘴邊就沒喝幾口,明知道她已經成爲一個悲劇,而自己則可能就是改變她人生的罪魁禍首,内心卻并沒多大觸動,連一點愧疚的感覺都沒有……
然後,我無意間擡頭來,發現周一如也進來了。她一出現,周圍不少人都把視線聚焦到她身上,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她,嘲笑她,但她顯得無比平靜,旁若無人目不斜視的走到了周家家屬那一桌,應該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很刻意的盯了她半晌,發現她不僅成了賓客嘲諷的對象,就連同桌的家屬也個個對她甩着臉色,她面無表情的低着頭,一臉的蕭瑟落魄,仿佛比上次更瘦了……我收回視線,心裏有點堵,很想馬上就離開,不願跟她待在一個空間裏。
但沒過多久,突然聽到周家家屬那一桌傳來吵鬧聲,我擡頭來循着大家的目光望過去,隻見周順成的兒子正在對周一如吼一些難聽的話,吼完就把手裏的一杯水朝她潑了過去,正好潑到了她的臉上!
看到這一幕,我渾身一震,捏着茶杯的手指也不自覺的攥緊……
周一如并沒有吵也沒有鬧,隻是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水,冷靜的對她弟弟回敬了幾句,起身就要走,可是她椅子都還沒拉開,坐在旁邊的她媽,站起來就又甩了她一巴掌!
面對這樣的屈辱,周一如在全場人的圍觀下,終于崩潰的捂着臉跑了!
眼見她消失在宴會大廳,我呆呆的失神了好幾秒,心也在一點點的往下陷……我感到那個耳光好像扇到了自己臉上,全場人都在暗地裏嘲笑的也是我,我不知不覺中就有了一種強烈的無地自容之感……即便這裏并沒多少人認識我到底是什麽鬼,也絲毫不知我和周一如之間的恩怨。
悶了半晌,眼看都在上菜了,我不得不悄然離席。
走到酒店外面的廣場上,我沒急着上車,隻是在邊上點了根煙默默的吞雲吐霧……一根煙快要抽完,正望着外邊的滾滾車流發神,突然背上被人撞了下!
我回頭來一看,發現眼前是雙眼紅腫的周一如,而她擡頭看到我,倒是有些驚訝,連忙說了句,“不好意思,我剛低頭跑得太快,沒注意到是你……”說着,她就又要跑。
我煙頭一扔,本能的就抓住了她的雙臂,箍住她,深深凝視了她受傷的面孔……
她目光跟我一相接,很快就變得熾熱,一種可憐兮兮的熾熱,帶着點疲憊的微笑……她好像得到一點安慰似的,身子就要朝我懷裏靠,而我……卻又捏緊了她的手臂,在抗拒,在阻止,在拒絕,拒絕她向我靠攏……我放開了她,看向别處,聲音低沉而冰冷,“你說實話,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她陷入沉默。
“說啊。”
“如果,我告訴你孩子是你的,你會怎麽做?”她問。
“……”我聽得一陣心驚肉跳。
做了一個深呼吸,我直視着她的眼睛,“如果做了親子鑒定孩子是我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要回這個小孩,由我自己撫養長大。但請你不要幻想我會因此和你結婚。”
她發出一聲冷笑,咬牙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忍耐的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讓你失望了,孩子的确不是你的,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回去睡個好覺吧。”
說完,她還努力朝我擠出一個微笑,向另一個方向走了,走了幾步就飛快的跑了!
我在原地站了會兒,一時間腦子短路似的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回到家裏,漫漫長夜無心睡眠的時候,我打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在裏面翻了下,翻出一張照片,那是跟周一如的合照,我自己也忘了是什麽時候拍的了,反正已經有好幾年的歲月。照片上的她,還有些嬰兒肥,穿着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露出肉乎乎的手臂,長得白白嫩嫩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俏皮可愛……她依偎在我懷裏,我的手放在她的腰間,親密的攬緊她,唇邊也挂着那麽點若有似無的笑意……那時的我,也是快樂的吧。
從沒算過和她認識多久了,也沒認真反思過和她的關系,更沒分析過對她什麽感情,但跟她的第一面,我還是記得比較清楚。
那是剛冒充韋連初進入韋家沒多久,我對韋連初的關系網一片陌生,爲了不露餡就先對所有人裝傻應付着,某天剛好在外面碰到周一如,她當時自然也以爲我是韋連初,跟我打招呼……不知怎的,唯獨面對她,我選擇了正常的一面……甚至,我在第二次跟她見面的時候,就莫名其妙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了她,也隻告訴過她……我至今沒想通,當初爲何會沖動的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給她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女人。隻能說,眼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她沒有出賣我,越來越主動的接近我,直到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