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的,祈求似的說,“連恺,你出去都大半年了,還沒想通嗎?我都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咱們都别再提,你也回來吧,我們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啊!我再怎麽說也是你的親媽啊,你看你也在家裏住了這麽多年了,叫了我這麽多年的媽了,我過去對你那麽好,你就沒有一點點的感恩之心嗎?”
“少給我提這些!”他語氣很不好,“我沒有你這麽惡心的母親,你當年既然決定放棄我,我也絕對不會再跟你任何的關系,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梁秀行不經意間已經淚流滿面了,她用手背擦拭了下,哽咽着,“是,我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後來我也遭到了這麽多的報應,最重要的是連初也沒了……尤其說是你殺了他,不如說我害死了他……真相曝光後,我每天都在反思,都在忏悔,我在想我到底要怎麽彌補你受到的傷害才能軟化你這顆堅硬的心?可是好像,我真的做什麽也沒用了,是嗎?”
韋連恺閉了下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下,可能也被梁秀行這番聲淚俱下弄的心煩意亂了……
“我這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他咬牙說到,“我恨你,甚至恨不得殺了你,這些年來你對我再好,不過是把我當他的替代品,現在又想來挽回……你以爲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梁秀行顫聲道,“不,你别這樣說。連恺,你不知道,我當年雖然遺棄了你,可是我心裏一直對你是愧疚的,我從那以後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我經常會想你,想你在哪裏,能不能長大,會不會受人欺負?想得多了,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大把大把的掉頭發,真的,我睡不着,所以我不敢細想,那就像一個噩夢一樣!我之所以變得那麽刻薄、不可理喻,都是因爲心虛、痛苦啊!你看我比你大媽和小嬸要老好幾歲,爲什麽?就因爲對你長年累月的思念,導緻我已經有了心病,現在更是積勞成疾,身體也快垮了。”她擦着眼淚,繼續哽咽着袒露心聲,“連恺,你也是我的骨肉,我怎麽可能不愛你,當年我是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面對那樣殘破不堪的小小的你,我簡直是生不如死啊,我實在扛不住了,才做出了那樣的決定……我對不起你,真的,我确實很對不起你……幸好你遇到了好人,老天也還了你健康的身體,這不就是要給我機會,再好好的彌補你嗎?所以你回來吧?行不行?”
不得不說,梁秀行雖然可惡,但在她兒子面前永遠一副偉大母親的形象,聽得我都有幾分動容了。
韋連恺的嘴唇動了動,臉上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糾結……不過很快他又狠下心來,甩了甩頭,“你以爲二十多年的苦難,是你幾句煽情的話就能化解的嗎?走吧,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我現在活得很好,不需要你們的加入!滾!”
“……”她哭的更加厲害。
我看不下去了,冷冰冰的對她道,“趕緊走吧,别忘了這是在我家裏,如果你真的想忏悔就别來我這兒鬧事,這樣除了顯得你自私和世俗外,哪有半點的忏悔之心?”
梁秀行可能也是傷心的不行了,早就沒了跟我争遺産的心情,隻得暫時離去。
韋連恺則望着門口看了許久,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看得出他心情也非常的糟糕,整個的神情都特别沮喪。其實他也在韋家生活了快10年了,對梁秀行也是有感情的吧,如今不過是在置氣而已。
我正預備和他說話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石賽玉出來了,剛巧看到韋連恺出現在這兒,她臉色一滞……上次就因爲跟他糾纏不清的被她撞見,如今又見他來家裏,不知她又會怎麽想呢?對我的恨意不會又加深了一層吧?
就在我們相互沉默了幾秒後,韋連恺問我,“剛有沒有被傷到?”
我搖頭,“沒。”
“那就好,自己以後注意安全。”說完,他就朝門口走去,出去了。
“……”我有點懵。
他爲何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出現?
今天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救了我的急,卻又啥都沒說就走……?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啊!
聽到他消失的腳步聲,我有些怅然。回過頭,剛好對上石賽玉的眼睛,她直直盯着我,盯得我頭皮發麻,不會又誤會我跟韋連恺有什麽吧?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媽,”我張口喊了聲,說到,“沒事,他們都被趕走了,别擔心,就是一群紙老虎而已。”
她頓了頓,終于也開口回應了我,“剛才在屋子裏,我都聽到整個過程了……”她說着,又朝我走近,眼含關切的問,“你有沒有怎麽樣?”
“沒,”我有點激動。
冷戰這麽久,她終于願意跟我交流了,實在太不容易。
“對不起,”她說,“深深,我知道自從連恒入獄了,你也承受了太大的壓力……或許,我那天是太神經質了,不該往心裏去。說到底,剛才還是多虧了連恺,他要不來,家裏又是一片狼藉了,我應該感謝他,也沒必要再鑽那個牛角尖。”
“媽,你真想通了?”
她點頭,随即又哀歎一聲,“我這段時間也不主要是跟你生氣,根本還是爲連恒擔心,爲整個韋家的頹敗而痛心,我從沒有覺得自己這麽無能爲力過,所以我不想說話,更不想跟你說話,看到今天梁秀行來鬧,你不顧一切的擋在前面,我覺得很羞愧……哎,我又想起了你爺爺,我實在太想他了,一想起來,心口就一陣陣的抽痛……”她說不下去了,又開始抹眼淚。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隻能一把抱住了她,說着些無力的話,“媽你别這樣,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會經曆死亡的,而且爺爺這一生也活的夠精彩了,他應該走的沒有遺憾了……”
“不,”她用力的搖了下頭,泣不成聲的說,“他有遺憾的,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個家分崩離析,但現在韋家變成這樣,他泉下有知的話,肯定也不得安甯的,我對不起他,我沒有把這個家給他管好,我實在太不孝了……”
聽着她的這痛楚的心聲,我的心也被扯痛了。看來,她對韋鵬程的感情,遠遠超乎我的想象,哎,想起來她也的确很可憐,中年喪夫,現在又喪失了親生父親般親近的人,如今兒子又蹲在監獄裏,這一切對她的打擊實在太打了,以至于她都快被打倒了,站不起來了。
“媽,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連恒就能被放出來了,”我盡量用好話來安撫着她,“我已經請了個很資深的律師,說他這個案子本來就漏洞百出,要爲他洗清冤屈是很容易的,你等着吧。”
“真的嗎?”
“嗯。”
沒沒想到第二天,我真的接到了唐律師的電話,說案子已經有了比較大的進展,還約我見面。聽着她這麽自信的語氣,我簡直是如沐春風,于是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後去跟她見面。
我們約在了一個安靜的咖啡廳。
再見到唐律師的時候,隻見她也是滿面春風的,畫着精緻的淡妝,穿的相比上次更加女人味了些,漂亮得讓我都移不開眼睛了……相比她如此精心的打扮,我算得上上是灰頭土臉了。是啊,自從連恒出事,賽歐面臨危機,我再也沒心思裝扮自己了,每天東奔西跑,又是痛心又是焦慮的,整個人都瘦了十幾斤,臉色也搞的十分憔悴,導緻顔值直線下降,走在人堆裏都沒那麽惹眼了。
唐律師的名字叫唐淩菲。我們一開始很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就在我以爲她會自然而然的把話題轉移到韋連恒的案子上時,沒想到她卻慢條斯理的一直在聊别的,一會兒說說最近的時事熱點,一會兒又贊我長得不錯,最後還對我和韋連恒的故事感興趣起來,居然問我們當初怎麽認識的,問我喜歡他哪裏,他又迷戀我哪裏?
雖然覺得她太八卦,跟她律師的形象很不相符,但考慮到她幫了這麽大的忙,我也就大大方方得跟她分享我和韋連恒這一路走來的故事……末了,她意味深長的冒出幾個字,“挺好的。”
說完,她又定定的看着我,好像在觀察我,研判我,弄的我非常的莫名其妙。
“我聽連雲說了,你和連恒已經離婚了是吧?”她問。
我心頭微震,首先震動的是她這麽‘親切’的稱呼着韋連恒的名字,其次是被她這發問的搞的有些驚訝,總覺得她這次八卦得有些不正常,和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那種冷靜理性的精英感截然不同了。
“是的,”我坦誠道,“相信所有的細節,連雲都跟你說過了,我跟連恒辦了離婚證,是他提出來的,實在是迫不得已,他也是爲了保護我,保護賽歐……我想問下,我們離婚,不會對這個案子的調查産生什麽影響吧?”
“當然不會。”唐律師這回放松的笑了笑,對我說,“我已經去監獄裏跟連恒見過兩面,我們就案件的細節作了很深入的交流,而且我回來也跟我另外的律師朋友一起分析了案情,終于找到了一些突破口,比如隻要有證據可以證明當初非法集資的時候,他從主觀和客觀上都沒有參與進來,并且把那筆巨額的非法資金歸還給受害人,那麽到時候他被無罪釋放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我聽到這裏心潮澎湃,激動的說,“那就非常感謝唐律師了……沒想到案子到了你這兒會變得如此峰回路轉,早知道當初該第一時間找你的,真的謝謝了!”
“不用客氣。”她倒是很平靜,似笑非笑的說,“一切都是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