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算我沒見識。”
我讓他在我身邊坐下來,舀了一勺放到他嘴邊,“來,你也吃點吧。”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就着這碗雙皮奶,一人一口的,吃得不亦樂乎。不僅僅是我沒了睡意,他也睡不着了……半夜三更,别的遊客還在夢鄉裏的時候,我和他來到了郵輪頂層,這裏的是看海最佳的觀景台。
趴在高高的欄杆上,海風拂面,無比涼爽……郵輪現在正航行在茫茫的大海裏,又處于夜晚的時間,擡頭隻能看到滿天繁星,低頭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水。海面特别平靜,通過船上的燈光可以看到粼粼波光……這種遠離城市飄蕩在海上的感覺,充滿了夢幻感,恍若置身天堂。
這樣望着海面發神發呆,相互沉默着,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我徹底放空,呼吸着海水的味道,感受着海風的輕浮,聆聽着海鷗的叫聲,心無雜念……不知道他這麽沉默,是在想什麽?
瞥到他目光微閉,我輕輕碰了下他的肩,“是不是困了?想睡覺就回去吧,不用勉強陪我,我自己一個人待這兒就行。”
他無意識的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是有點傷感。”
“啊?”我再次看了看他,在燈光的照耀下,我發現他的眼眶竟有些發紅。
“不會吧,你也會傷感?”我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到不開心的事了?”
“想到我爸,”他低沉的說出口,“記得我15歲那年,他帶我坐過一次郵輪,就是在這樣的夜晚,他帶我來到頂層,看海吹海風,還說要給我買一艘這樣的郵輪,”他揚了揚臉,有些失聲,“他離開我,差不多也快10年了,他的骨灰,就撒在了海裏……”
我心中一震。
看得出來他跟他父親的感情還挺深的,有些感染了我。
他父親韋天歐早就去世,這也早就是商界人人皆知的事,但至于是怎樣去世的,卻從沒見報道過,當然我也不好問他。
“其實,”我在心底掙紮了一下,坦白道,“我很能體會你的痛,我比你還慘,我8歲時候,母親就跳樓自殺了,20年都過去了,我現在還是沒走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意外。
然後他又喃喃自語,像是要把所有的壓抑都發洩出來,“那于我而言,完全就是一場噩夢。那一年,在急救室門外,醫生告訴我,說他隻能撐半個小時了……”
“那半個小時裏,我感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一種絕望,也經曆最痛的一種折磨。當醫生宣布他去了以後,我甚至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你知道嗎?”他更加是在自言自語的,“當火化完以後,我看到那一堆灰燼……一個原本活生生的人變成那樣一堆灰燼,是怎樣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不要說了,”我的眼淚已經泉湧了出來,不是爲他的喪父之痛悲哀,而是感同身受的觸到了自己的喪母之痛。那種掙紮一旦還魂起來,我壓根就控制不住情緒,馬上就轉身去了另外一個角落,偷偷蹲在那裏嗚嗚痛哭。
失去過至親的都知道那種感覺。
我又回憶起當年我媽走後的種種場景,得到死亡消息哭的喘不過氣,在馬上要進火化爐的時候,那種徹頭徹尾的幻滅感襲來,又是嚎啕大哭,哭到昏厥……見到骨灰那一刻,又是一種慘絕人寰的心理折磨~人啊,來世間走一趟,最痛苦不是自己的死,而是經曆最愛的人的消亡。
當你的至親、你的愛人在你之前先沒了,那是刹那間的天崩地裂,失去以後的萬古長夜……所謂人死如燈滅,人沒了就是沒了,給活着的人留下了無盡的凄涼、絕望、幻滅。
觸及到這個沉重的話題後,我再也沒有心思看海了,暈乎乎的又回到了房間裏,蒙在被子裏再次哭了一場,才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越南的芽莊了。郵輪停靠在港口,所有的遊客都下去遊玩購物了。
芽莊是越南的一個海邊小城市,又幹淨又僻靜,是著名的旅遊之城,旅遊設施還是很完善的,整個城市靠着海,非常美。由于這裏被法國長期殖民過,城市裏多了很多法式建築和法式浪漫的色調。而且據說這裏是俄羅斯人度假的後花園,也就在這一年左右才開始中國的直航,開始有了國人遊客的湧入,所以這裏英語、中文反而沒有俄語、法語那麽好用。
這裏很多的遊玩項目價格都比較便宜,雖然沒有新加坡那麽繁華,但還算甯靜有特色,比較适合那些文藝青年。
我沒法做劇烈運動,很多有意思的海上項目玩不了,連出名的泥巴浴也洗不了,步行太遠又不舒服,就隻能在離港口不遠的地方随便走走,感受下這東南亞的異域風情。
我們避開人流多的地方,來到芽莊的一個海灘。這裏類似于一個文化廣場,很空曠,真的超級美,溫度也剛剛好,不會像熱帶那樣太熱,反而海風吹着還很涼爽。置身這樣的度假休閑勝地,我們也把昨晚提到的那些傷心事抛到了九霄雲外,盡情的遊玩着……在這無人相識的異國,我理所當然的挽着他的手,偶爾走累了要他背我一下,不知不覺的就跟那些情侶沒什麽兩樣了。
到了規定的時間,遊客們又上了郵輪,繼續開始海上巡遊,前往下一站。
已經過了幾天了,我身體也逐漸恢複,開始在郵輪上到處閑逛了……來到三層的甲闆上,這裏有個露天的遊泳池,不少遊客在這兒遊泳或者日光浴。
“喂,你不是喜歡遊泳嗎,沒事兒也去遊一下啊,天氣這麽熱。”我對韋連恒說到。
他又是一臉嫌惡,“我從來不會在公共泳池裏遊泳,”
暈,我正要跟他争論一番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啊,救命啊……”
這呼救聲嘶聲裂肺,我跟韋連恒反應過來,馬上跑過去,看到女人正趴在欄杆上,望着海面哭的驚天動地,“我的孩子掉進海裏裏,快救救她啊,快啊,在那兒……”
朝她的方向一看,隻見海面上果然有個白色的東西在撲騰着,因爲這是在郵輪的3層,距離海面也不是特别高的……孩子現在還沒有完全沉下去,還在海面掙紮!
人群騷動着往下看,韋連恒馬上下令讓救援組出動……而我,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耳邊充斥着那個母親絕望得哭聲,而那個小女孩的身影也越來越小,生命可謂是危在旦夕,她該有多麽的可憐無助啊!
不知道是中了邪還是怎麽的,我想到這裏,在别人都還沒反過來的時候,就迅速的翻過欄杆,從這三層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我從小在海邊長大的,最擅長的項目就是遊泳,曾經有在深海裏遊泳的經驗,所以才有自信跳下來……落到海裏的刹那間,被海面撞擊得好痛,我眼看那個小孩已經沉了下去,趕緊拼命的遊過去,再潛進水裏憋着氣,一邊遊,一邊尋找孩子的蹤迹。
當我找了一圈沒找到的時候,從水裏鑽出來透透氣,卻發現韋連恒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跳了下來,他不管孩子反而來拉我,想第一時間把我拉上船去。
“别管我,快去救人,我會遊泳……”說完,我又鑽進了水裏。與此同時,救援隊也在搜尋。在裏面遊了好大一圈,我有點找不準方向了,再加上我本來就例假期間身體不适,遊了一會兒就疲憊不堪,但爲了那個小孩,我還是在海水裏尋找着。
這裏是遠離海邊的深海區域,水特别特别深,要在這樣的地方搜一個不會遊泳的小孩真的是大海撈針了。對于孩子生還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是想着能夠找到屍體,對她母親也是個小小的安慰吧?所以我更加賣力,但越來越無力,這裏的海水也不是很平靜,一片接一片的波浪湧過來,把我沖的七葷八素~
對自己的水性一直很自信,我潛得越來越深,下面也越來越黑暗,卻完全找不到孩子的蹤迹。正當我準備遊出水面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腿部開始酸脹疼痛,肌肉在收縮……糟了,腿抽筋了,有可能下面水溫太低導緻的痙攣,我意識到危險,心内慌張起來!我進行了一些自救但是沒用卵用,整個人開始失控的往下沉,掙紮了好幾下,嘴裏嗆進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