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當天下山沒有立刻回慶國寺,直接去找武宅,胡蔓看見他的時候,掩不住詫異:“方丈?”
方丈雙手合十:“不知武林川在不在?”
“在的。”胡蔓将他讓進來,告訴他武林川的房間,先是單千海,現在連他都特意找來,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武林川看見方丈的時候也是一驚:“大人?”
方丈搖搖頭:“說了多少次,不要再叫我大人!”
武林川讪讪一笑:“習慣了,快坐!”親自給他倒了茶:“大師前來,可是有事?”
“嗯,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武林川沉默的點了點頭,接着才道:“可這麽多年了,我連一次去墓地給太妃磕個頭都不能做!”
“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方丈輕歎口氣:“今天祭奠的時候,燭火忽然倒了,墓地被燒的一片狼藉!”
“什麽?!”武林川蹭的站起身:“怎麽會這樣?”
“有人搞鬼!将矛頭指向大理寺,恐怕,就是沖着武戰去的。”方丈沉聲道:“你與單千海見過了?和他說了什麽?”
“是他忽然來府裏,我無意間撞見。”
“那就是說他都知道了?”方丈閉了閉眼:“他想将郁兒當年的死因再翻出來,想讓皇上重新徹查!想拉武戰下水幫郁兒報仇你知道嗎?!”
“單千海?是他?”武林川手一抖:“爲什麽?他瘋了嗎?!他明明答應過我不再提起!”
“你該了解他啊!”方丈搖搖頭:“他是看着太妃長大的,先皇登基後,是太妃力保他一命,他自然心裏不甘,但無論如何,他怎麽會想着拉着你的兒子去蹚渾水呢?他認爲武戰能替郁兒做什麽?”
武林川頭疼的揉揉眉心:“這個混蛋!他怎麽敢……”
方丈出主意道:“事到如今,也隻能等皇上發落後,你們一家盡快離開長陵,他也就無計可施了。”
“不可能的……”武林川喃喃道:“他既然這麽做了,他就是要捅出來!他不會讓武戰安全抽身的,哪怕到時候皇上什麽都沒發現,他也必定會告訴皇上真相,到時候,誰都别想離開!”
“真相?”方丈有些疑惑:“就算皇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會把你如何,更沒理由綁住武戰,他拿什麽留住你們?”
“遠離二十多年,但冥冥之中,似乎還是難以逃避,一步一步的指引着他回到這裏。”武林川苦笑:“方丈以爲他憑什麽綁住武戰?讓武戰替太妃做什麽?”
“難道不是因爲你嗎?因爲太妃救過你,而你的兒子有膽識有能力,他便讓你兒子替你報恩?”這是方丈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不是,因爲隻有武戰,才名正言順!”武林川眼神灼灼:“本來不想告訴大師,有些事,過去就讓他過去吧,沒必要再讓下一代來承受,可單千海……恐怕是瞞不下去了。”
“什麽意思?”方丈不由臉色變得嚴肅。
“武戰…并不是我的孩子。”武林川艱難道:“他是太妃的親生兒子,是太妃當年親手交給我,讓我帶他遠離長陵,隐姓埋名!”
“啪嗒!”方丈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郁兒…郁兒的孩子?!”
“當時,甄太妃瞞着所有人生下了他,就是不想讓他受到非議和傷害,怪我!”武林川握了握拳:“當初無論如何應該阻止他來長陵!不應該存僥幸心理!走到這步,已經沒辦法收場,我對不住太妃!也對不起武戰!”
“你等等!”方丈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你離開的那年…是二十七年前?”
“嗯。”
“二十七年前……二十七年前!那時候先皇已經駕崩了!”方丈很多年沒有這麽失控過:“戚遠!你确定你沒有說胡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種事,我敢亂說嗎?”武林川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我比誰都不希望武戰頂着這樣的身世!我更希望這個秘密能永遠埋下去!一旦剖開,武戰該怎麽辦?他也許就真的退不能退,身不由己了。”
“郁兒怎麽可能?”方丈緩緩起身,再也坐不住:“她…她跟先皇十幾年,都沒有孩子!”
“爲什麽沒孩子,難道大師真不知道原因嗎?先皇固然寵愛太妃,但他也絕不會允許太妃生下他的孩子!”武林川咬了咬牙:“孰是孰非,我們很難評判,畢竟先皇和太妃都不在了,可武戰是無辜的,千錯萬錯,都不是他的錯。”
方丈似乎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那可是太妃!皇上…皇上怎麽可以?!”
“皇上剛登基,大師就出家了,或許,很多事确實不了解。”武林川緩緩道:“先皇的發妻,生下皇上沒多久就病逝了,皇上又忙于政務,對于皇上疏于關心,對皇上最關心照顧的,就是太妃了,再大些,皇上逐漸明白了男女之事,而身邊又沒一個比太妃漂亮的……加上兩人關系好,誰也沒想到,皇上的感情會逐漸轉變成那樣……”
“荒唐!簡直荒唐!”方丈手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幾下:“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豈不是讓百姓笑話?!到時候,武戰又該如何自處?”
“太妃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把孩子托付給我,把一塊玉分成兩塊兒,一塊給了我,一塊兒給了她最信任的您!也是爲了以防萬一,以後可以相認。”
方丈還有些不明白:“那單千海做這些是爲了什麽?太妃當時是怎麽死的?單千海有什麽不甘心?”
“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太妃什麽都沒說,隻讓我好好照顧孩子,我就離開長陵了。”武林川搖頭道:“但我相信,不管當年的真相是什麽,太妃都不會願意武戰再摻和進去!”
“那你打算怎麽辦?”
“那又能怎麽辦?”武林川起身:“我去找單千海!在皇上知道真相前,或許還來得及!”
方丈點點頭:“去吧!他應該還在陵園。”
武林川真是帶着一肚子火去的,可到了那裏,卻被守衛攔下:“什麽人敢擅闖陵園?”
武林川沉聲道:“我是單公公的舊識,麻煩通報一聲,武林川在外等着他。”
守衛看了他一眼才道:“你來晚了,單公公交代完事情後已經回宮!”
武林川心一沉,自己現在想不暴露身份進宮,根本就不可能!據方丈所說,他被留下來重新修整墳墓了,怎麽可能這麽快?難道是急着回宮做什麽?或者…壓根就爲了躲着自己?
他現在真是殺了單千海的心都有!而且如果可以選擇,他真的甯願讓他永遠閉嘴,都好過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而單千海既然這麽決定了,也絕不會再讓他們有應對和翻盤的機會,當天晚上,欽天監的人就晚上進宮求見,說根據白天事情的異常,夜觀星象,發現确實禍起西南,如果近日有關于大理寺的事,皆是禍事,應及早斬斷禍根!
這麽一說,皇上能想到的,也隻有後天審理武家兄弟一案了,難道真跟他他們有關?他們還會對自己,或者朝廷有何危害?
于是他夜召季枞英進宮,季枞英聽見這種說法,也楞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不管如何,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自然應和道:“臣覺得皇上思慮的有理,這兄弟倆,當初可是奔着三王爺來的!連三王爺都敢下手,若是日後有其他人得罪了他,豈不是更不放在眼裏?這樣膽大包天的臣子,皇上真敢再用嗎?”
皇上在書房踱步幾圈:“但他們兄弟倆的确十分能幹,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若是就此處置了…也實在有些可惜。”
“皇上,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啊!”季枞英語重心長:“哪怕蠢笨些的,也比心懷鬼胎的讓人放心!想想武戰,之前明明跟太子走的那麽近,結果确實爲了報複紀墨故意接近,這樣心機深沉,皇上真能信得過嗎?”
皇上将手裏的卷宗放下,是啊!一個毫無根基的獵戶,僅僅兩年時間就能爬到如此地步,說起來,他都覺得不可思議,能力确實出衆,但也真的不能讓他安心。
擺了擺手:“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結果原定的後天審理,改爲了明天,武戰武原一早被帶上堂,皇上親自主審,蘇則一臉的凝重,看着兄弟倆歎口氣,今日他跟皇上探了探口風,實在是不容樂觀啊!
武戰和武原跪下行了禮,皇上一揚頭:“調查的人已經回來了,來龍去脈朕也已經清楚了,你們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武戰一搖頭:“該說的臣已經說了,全憑皇上決斷。”
皇上盯着兩人看了會兒,才點點頭:“好,看來你們對這上面的事實供認不諱了!你們的罪狀太多,欺君罔上,對皇家人圖謀不軌,光是這兩條,就已經足以治罪!”
武戰和武原對視一眼,隻聽皇上接着道:“爲了整頓朝堂不正之風,以正視聽,武戰武原,大逆不道,今判秋後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