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知道兇獸是什麽東西,可是他卻如此清楚,這名女子一旦離開,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别去,别去啊母親,不要丢下璃兒……
等等,璃兒?這是他的名字嗎?他不是叫小乖嗎?
然而這名女子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男童的靈魂劇烈的掙紮着,好像想要沖過去阻止她如此瘋狂的舉動,可是夢境之中,他卻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跳入萬丈深淵……
一段段冷酷的片段突然間湧上腦海,那些夜以繼日的訓練,那些冷冰冰的密室,那些劇毒的蛇蟲鼠蟻。
他的生活充斥着永無止境的練功,練功,練功!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爲了打敗一個人,雖然,他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母親總是說,她本應該是族中最尊貴的存在,可是卻被自己最親近的人搶走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
所以他要爲母親争一口氣,自己再苦再累都沒關系,這就是他活着的意義。
雖然……真的很辛苦。
“不好了!韻姐姐擅闖禁地——”
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慌張的腳步聲,似乎有一群人焦急的奔跑而過。
屋内的男童渾身一震,心中頓時一痛,好像自己的心髒被人血淋淋的挖走了一塊。
很快,幾名長老帶着其他的白衣女子出現在這名男童的面前。
“放開他!”
這傷痕累累的男童被帶了下來,然而他的目光卻在這群人之間來回尋找着方才那名女子的身影。
沒有回來,爲何沒有回來?
“真是太糊塗了!居然丢下自己的兒子,做出那種事情,還解開了其中一隻兇獸的封印,希望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如今人已經死了,也算是得到了懲罰。那麽璃兒怎麽辦?”
“韻如今現在已經是我們聖女教的罪人,她的兒子……”
“可是,璃兒骨骼奇佳。年紀輕輕已經有這樣的底蘊,是韻一直以來訓練的成果,留着對我們聖女教大有用處。”
這些人就在他的面前,商量着處置他的辦法。
男童渾渾噩噩,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母親去哪裏了?母親死了嗎?她真的丢下了自己?
心中空蕩蕩的,從前一切的努力,在這一刻都沒有了意義。
就算他變得再強,也看不到母親的笑容了,就算争到了又如何?又如何……
“此事要不要告訴聖女大人?”
“不必了,死了一個人而已,聖女最近心緒不甯,就不要爲了不相幹的人打攪她了。”
這男童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什麽叫做死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他的目前,難道不是教中人嗎?
這些,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死的是他的母親,他唯一的母親!
“不,母親不要死,不要……”
榻上的男童身子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蘇依依眉頭一蹙,“小乖?小乖?”
“母親!”
這時,原本緊閉着眼的難怪瞬間睜開了眼眸,他的額頭上滿是冷汗,頭頂上這片陌生的屋頂漸漸清晰,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隻覺得腹中所有的空氣都快要被奪走了。
他最重要的東西,他唯一重視的人,沒了,就這樣沒有了……
眼淚已經從靈魂深處湧出,是夢對嗎?方才他做了一個很痛很痛的噩夢。
那些冷血的白衣女子,那間冰冷而充滿了血腥味的屋子……
“小乖,做噩夢了?”
耳邊傳來了那溫柔的聲音,這男童許久之後才從震撼裏回過神,緩緩的看向榻旁的女子。
這張可愛的面容滿是擔憂,她的眼中倒影着自己的臉,那一份關心,漸漸填滿了心中被挖走的那一部分。
“姐、姐姐……”
蘇依依長長的松了口氣,“醒來就好,再不醒,姐姐都要讓劉大姐明天不要煮你的那份肉了。”
然而這樣的笑話卻是沒有讓榻上的男童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他眼底的恐懼還是沒有揮散開來。
讓蘇依依心中不安的是,她方才一直聽小乖的夢中呓語,他是不是想起什麽了?還是,夢見了他的母親?
“姐姐,我們的母親死了……”
這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哽咽,蘇依依眼中一閃,便輕輕伸出手去,将這個孩子拉入了懷中輕哄着。
“沒關系的,姐姐的母親也死了,姐姐會照顧你的。”
“可是她們說,我的母親是不相幹的人,她們不在乎我的母親。”
那種被抛棄的感覺如此深刻,以至于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就十分懼怕那種感覺。
果然,在聖女教中長大的孩子,心裏已經被那殘忍惡心的教規扭曲得漸漸忘卻了人性。蘇依依已經不奇怪爲何之前那個藍會如此讨厭了,隻怕聖女教裏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吧。
“不要想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乖現在就在這裏,不是嗎?”
他深深的聞着蘇依依身上溫暖的清香,竟是有種強大的魔力,驅趕開了他心中那孤獨的恐慌。
多麽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他可以讓姐姐這樣抱着,好像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興許是腹中的孩子,讓蘇依依此刻湧現出了作爲母親的感覺。她心疼着這個孩子所遭遇的一切,想必,聖子的母親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吧?
沒有了母親,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隻怕心也很難完整。
自己以後的孩子……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那麽她以後的孩子,是不是也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永遠缺乏安全感,永遠追求安全感,卻怎麽也填不滿心中的空白。
不!所以爲了孩子,爲了南宮凰,她才要拼命的活下去!
“姐姐,小乖到底是誰?”
懷中的男童悶聲開了口,方才的夢已經動搖了他,讓他開始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小乖就是小乖啊,還是說,小乖不想做姐姐的弟弟了?”
“不,小乖想要永遠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不會像那些人一樣……”
是的,他本能的知道,眼前這名女子,和夢中的那些人全然不同。那種冰冷的地方,他不想回去!永遠也不想!
或許是這個溫暖的懷抱太過舒适,原本渾身難受的男童,竟是漸漸陷入了安甯的夢鄉之中。
這一覺倒是安穩無比,那個噩夢已經離他遠去,隻是,一顆不安的種子早已經埋進了心裏。
次日清晨。
“小七,你先進去吧。”
“二虎哥,不是你要來探望小乖的嗎?”
二虎猶豫的撇撇嘴,他的心中帶着愧疚,紅兒已經教育過他了,要不是聽了他說的那些話,小乖也不會對青山大哥做那樣的事情,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這些麻煩。
雖然他覺得自己說得沒錯,但紅兒已經威脅他了,如果他不來向小乖道歉,就要和他的父親告狀!
“……”不,他不能再受父親殘暴的單方面毆打了!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了劉大姐的聲音,這些孩子們當即身子一僵,心虛的退到了一旁。
“這麽早,小乖可能還沒有醒來。”
這時,門緩緩打開,蘇依依略顯疲憊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呀,蘇姑娘的臉色好憔悴,昨晚要是我也留下來一起照顧小乖就好了……”劉大姐的語氣裏帶着歉意,蘇依依輕輕一笑,累是累了點,好在小乖的情況已經穩定,一會兒她再美美的躺一會兒就可以滿血複活了。
“對了,蘇姑娘,最近還是别讓小乖去外頭的林子了,方才隔壁村的大牛說,最近林子裏出現了一隻猛獸,已經襲擊了幾個孩子!”
劉大姐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表情似乎别有深意。
“你們是來看小乖的嗎?他還在休息,你們可以悄悄的看哦!”
蘇依依伸出手去摸了摸這些孩子的小腦袋,便跟着劉大姐走到了一旁。
“大姐,我們都是自己人,可是有什麽古怪?”
劉大姐心中感歎着蘇依依真是個淩珑心肝,她當下神秘兮兮的四下張望着。“這件事我不敢告訴那大牛,他們說被襲擊的孩子看見了,一隻金色的猴子!我尋思着,應該和胖空沒有關系吧。”
她之前聽蘇依依說胖空走失了,可是那猴子乖巧可愛,當初和村子裏的孩子也玩耍得十分友好,怎麽會做出襲擊這種事情。
可是天底下又有多少金色的猴子?那形容,差點就沒把胖空的臉活靈活現的畫在紙上!
蘇依依的心中咯噔一聲,她能感覺到胖空若隐若現的氣息,唯獨無法與它的思想聯系上。
從前那小猴子想什麽她都能聽見,可是現在……她隻能聽見一些充滿了野性的嚎叫聲。
“就在附近的林子嗎?”
蘇依依的表情突然嚴肅了下來,劉大姐暗道不好,難道真被她猜中了?
“蘇姑娘,聽說隔壁村已經組織了一隊獵人,打算抓住那隻傷人的猴子剝皮呢!”你要不要想想辦法?
獵人?要真是胖空,隻怕出動一支軍隊也奈何不了它!
“對了,他們打算在林子裏設陷阱,好像準備了一堆野味和水果吸引那野猴。”
野味?有肉?還有水果?這這這,這就不好說了。
她家胖空就算瘋了,隻怕對食物的執着和自己一樣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