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法聽到他說這句話之後,整個人沉默下去。
他安靜的實在在是太不尋常。自己不過是問了一下他的姓名,怎麽就露出這種怅然的神色?
葉桁還以爲是有些什麽說不得的東西,被自己一不小心給踩中了的時候,左護法卻說道:“我沒有名字。”
葉桁一個愣怔,怎麽會沒有名字呢?每個人生來的時候,都會有名字。
不管是貧窮或者是富貴的,也不管他的名字是好聽還是不好聽,都總會有一個名字。
也許是父母取的,也許是家人取的,但是沒有名字,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葉桁問道:“難不成你的名字就是叫左護法?”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做護法。隻要叫一聲左護法,肯定要成千上百的人出來應。要是他的名字就是左護法,那也太亂了。
左護法卻是搖頭,“不是,我沒有名字。左護法隻是個代稱,代表不了什麽。就像是大護法,右護法一樣。”
其實本來他是有名字。
在被歐陽擎宇撿回去的時候,他隻是個小乞丐,無家可歸,在外面流浪。
那時候他面黃肌瘦,在外面癫沛流離,離開了家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但有一個人出現,說要把他帶回家供他吃住,還教育他成才成人的時候,左護法心中那種難以言喻的感激,是沒有辦法用語言描述出來。
那時候他就真的想,他将會用他這一輩子去報答這個。
再生父母,恩同再造也莫過于此。
但是事情卻不像他所想象的那麽美好。
歐陽擎宇是免去了他癫沛流離之苦,但是卻一手把他扯入了更深的災難當中。
他就此墜入地獄。
這本來就不是一樁單純的相遇。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歐陽擎宇之所以幫他,并不是因爲可憐他想要幫助他,而是帶着另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當時進入迷霭谷的時候,見到了很多同伴,也是跟他一樣年紀的大小。
當時他很開心。以爲自己從此就有一個落腳的地方,有同伴有親人。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這些所謂的同伴,也是歐陽擎宇從别的地方撿回來的。
他們在一起練功,被歐陽擎宇當作藥人來培訓。
從此,他天天和毒藥爲伍。
剛開始的時候,他真的是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幾乎想就此死去,也行不過來,也不用再受這些苦。
但是最後,那些跟他一起的小夥伴,都死了。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左護法記得,以前的那些小夥伴,在剛剛進谷的時候,是叫他……小林?
左護法想到此處,眼睛忍不住浮起懷念的神色。
那些可以肆意嬉笑,無憂無慮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再也不會有了。
他的那些同伴一個一個接着死去,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了一個心懷不軌的谷主。
那些包裹着他的溫暖,都已經離開了人世。
左護法垂下眼眸,他低聲地說:“林新,我的名字就林新。”
一切都是新的,對于他來說。
就像是早上初升的太陽。帶着一種朝露一般的芬芳,那是一種新生的喜悅。
他已經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也把那些殺害他同伴的人也報複了。
現在,隻要把他身上的毒也給解掉。那麽他就跟以前的自己沒有什麽糾葛。
左護法是左護法,林新是林新。
林新嘴角小小的泛起一抹笑意。
他平時都是繃着臉龐,什麽表情也沒有,一旦露出笑容,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
葉桁看見了,也是大吃一驚。
他實在是不明白,剛才還是一臉沉郁的左護法,現在的心情怎麽就變得明媚起來,還笑的出來了。
“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以後就這麽叫我。”
左護法扔下了這一句話之後,轉身就走了。
葉桁在他身後愣愣的坐着,直到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其實……也蠻好的。
他之前說他沒有名字,立馬就取了一個。
林新。
辭舊迎新。
這是個好名字。
葉桁笑了笑,覺得對他是越來越順眼了。
雲君月說的很對,這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跟自己一樣。
這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總是很容易就能把人拉近。
而林新回到房間裏之後,就見到羅宣凱正在咿咿呀呀的,一會兒捂這裏,一會兒捂着那裏。
上竄下跳的一刻也不安分。
他剛才跟秦溟煜在後院裏面切磋,身上應該挂了不少彩才對。
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被打疼了。
林新難得好心的走過去,然後問他,“你這是怎麽了?要是傷到了,誰不需要我幫忙?”
羅宣凱受寵若驚。
要知道這些天來,他們兩個人雖然是同處一個屋檐下,但是平時的交流還是不多,現在左護法卻突然跟他主動說。
這實在是讓羅宣凱有些暈暈乎乎的。
畢竟兩個人是同一個地方出來,要是彼此的關系密切一些,以後依然好有個扶持,左護法既然能夠主動跟他親近,羅宣凱自然是很樂意的。
他立馬把自己的臉湊過去,嘟囔着說:“你看看你那有些打腫了,下手真是狠,真不明白一大早的,這麽這麽大的火氣。我可真是冤得很。”
“左護法,你幫我看看,到底還有哪個地方被打腫了。”
羅宣凱說的委屈。但是左護法卻是不理他,而是糾正道:“以後不要再叫我左護法了,我的名字,叫林新。”
羅宣凱一愣。
他幹笑了幾聲,“這是爲什麽?”
好端端的改什麽名字,都叫慣了。
林新正色道:“不爲什麽,就是想改名字了。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已經逃離了那個地方,那麽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麽左護法。這個人,隻存在于過去。在将來,隻有林新。我不想再和過去有所牽扯,一切都是新的。”
羅宣凱沉默了一會兒,知道片刻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以後不那麽叫你就是。和以前的一切都斬斷聯系是吧?”羅宣凱道:“關于迷霭谷,我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