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白将百家代表送到百家司門口,向他們拱手道:“送君千裏, 終有一别,袁某便送到這。各位此去身負重擔,祝各位一路順風,早日能在鹹陽再見!”
諸人還禮道:“謝國師吉言!”
諸位百家代表逐一向袁白告辭,爲保障某些百家代表的安全,袁白還特意安排了人護行。
諸子百家的代表逐一離去, 荊轲是最後一個要奏的百家代表,他一臉歉意地上前, 對袁白道:“國師,我……”
袁白似乎知道荊轲想說什麽,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荊轲統領不必覺得抱歉,我的要求,如今的墨家不肯接受,十分正常,此事也非你能做得了主,何必道歉?而且,今日不接受,明日未必,事物總在變化之中, 人的想法也是。我期待有朝一日墨家也能加入百家學宮, 與我一道勘悟世間真理!”
荊轲沉默了下,他對袁白觀感不錯, 也認爲袁白說的某些話極對, 可墨家中某些人不那麽覺得, 偏偏這些人還占了多數……
想到墨家現今的情況, 荊轲心中歎息一聲,抱拳道:“國師大度,荊轲在此告辭!”
袁白抱拳回禮:“荊轲統領且慢告辭,我有一事想提醒統領。”
“國師請言!”
“小心燕國太子丹!”
荊轲一愣,皺了皺眉,燕丹是他朋友,爲人寬厚,待人平和,在墨家中名聲極好,讓他小心燕丹做什麽?
若換作别人,荊轲會認爲這是在有意挑撥他和燕丹的關系,但他面前這位……應該不會吧?
荊轲道:“國師何出此言?”
袁白道:“你們墨家想通過燕丹走進燕國朝堂,這條路線,我且不評價對錯,但燕丹此人,你們将他招入墨家,并非一個好選擇。”
“此人看似入了墨家,但他實際并不信奉你們墨家之學, 他隻是想借墨家之力罷了, 若事未變還好, 若事有變,自會露出本來面目。”
荊轲似乎想說些什麽,但袁白沒給他機會,揮了揮衣袖,道了句“言盡于此,聽與不聽,全在荊轲統領,且去吧!”
荊轲沒再說什麽,向袁白抱了抱拳,帶着滿肚子疑惑轉身離開。
待荊轲背影消失,站在一邊的李斯問道:“先生之意是燕丹會對墨家不利?”
袁白回道:“燕丹此人看似意氣風發,待人平和,且求賢若渴,禮待下士,一心想要大展宏圖,頗有一代公子之風,實則是一冷酷虛僞之輩,冷酷虛僞也就罷了,關鍵他無能,弄些陰謀詭計尚可,但做一國太子、一國之主,差之遠矣!”
“别看墨家現在和他相處得不錯,那隻是墨家還順着他的心意,若墨家違背他的意願,你說他會怎麽做?”
袁白是真覺得燕丹虛僞無能,明明想當墨家巨子,那心思連他老婆焱妃都看出來了,卻仍裝作正人君子樣,後來焱妃動手幫他害了六指黑俠,他卻反倒責怪焱妃,然後更騷的操作來了,他一邊責怪焱妃害了六指黑俠,一邊又抛妻棄女,跑去當了墨家巨子。
這也就罷了,在當墨家巨子的十多年裏,他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藏躱躱十幾年,說是在謀劃抗秦,可屁事都沒做成,最後在臨死前,把一身功力傳給了荊天明這小屁孩。
不是虛僞無能,又是什麽?
李斯不假思索地回道:“必會背刺(注1)墨家!”
袁白點頭道:“正是如此!”
李斯想了想,又道:“先生今日提醒荊轲,是想在荊轲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等到日後燕丹背刺墨家,與墨家發生沖突,這顆種子便會發芽結果,到時就是先生收獲之時?”
“果然瞞不過通古!”
“通古”是李斯的字。
袁白道:“隻要燕丹做了對墨家不利之事,荊轲自然會想到我對他的提醒,到時再邀請墨家,就比現在容易得多……”
卻說另一邊,朱家離開百家司後,到了農家位于鹹陽的一處隐秘駐地,農家俠魁田光、農家烈山堂堂主田烈、農家蚩尤堂堂主田猶、農家共工堂堂主田恭都在此。
聽朱家講完百家會議上發生的事,房間内一片寂靜,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凝重無比,他們都知道農家陷入到了莫大的危機中,如果百家會議上的事傳出去,農家不僅将在諸子百家中擡不起頭,在天下間也将名聲喪盡,一個不好,偌大的農家将分崩離析!
朱家看着神情凝重的俠魁和幾位堂主,心中又痛快又憤恨,若非這幫家夥一通瞎操作,農家怎會淪落到今日田地?還故意瞞着他,讓他稀裏糊塗地去那會上承受诘難。
農家俠魁看了眼朱家,道:“朱總管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我和幾位堂主自會商議解決之法。”
什麽意思?
我老朱不計較被你們推出去挨坑,忍受别人的嘲諷鄙夷,爲你們帶回消息,卻連站在這聽你們商議都不配?
朱家心中冰冷一片,比在百家會議上,被諸子百家代表鄙夷、不屑之時,還要更冷。
但朱家沒多說什麽,隻淡淡回了句“知道了!”,也不向俠魁和幾位堂主行禮,徑自轉身出了房間。
“好個狂妄無禮之徒!”
見朱家不向他們行禮就離開,蚩尤堂堂主田猶臉上露出勃然怒色,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卻被農家俠魁田光阻止,“好了,商議如何應對此次危機要緊,我農家如今已到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房内又是一片沉默,其實要解決農家目前的危機,方法也不難,隻要農家肯認錯,向被他們截殺的諸子百家賠禮道歉,将開設的青樓、賭坊全部關閉,并向因他們的青樓、賭坊而受害的人賠償道歉,再懲罰所有當事人,便可渡過危機。
可方法簡單,做起來很難!
一是他們不會自折身份,向諸子百家賠禮道歉;二是幕後支持開設青樓、賭坊的正是他們這些高層,他們也是青樓、賭坊的受益者,怎麽可能自己罰自己,又怎麽可能放棄青樓、賭坊帶給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才會沉默,因爲他們心裏清楚該如何解決此次危機,可又更清楚自己不會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