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也開始哆嗦,按在小米肩膀上的那隻手不自覺的把她朝外推去。小米卻想受了刺激一般低吟了一聲“不要”,兩條玉臂死死的抱着我的身子,生怕我狠心把她趕走。
“你,你說的是真的?我爹是被你推下山的?”我的嘴唇有點哆嗦,打從心底裏,我希望小米能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哪怕隻是騙我也好。畢竟,父親的死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我已經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可是小米不一樣,她把我從化生子的陰謀中帶了出來,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的?生活中似乎已經不能再沒有她了。如果坐實了她就是我的殺父仇人,那日後我們兩個又該如何相處?真真正正的仇人見面嗎?
“對不起。”小米的聲音很低,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沒有擡頭。“我真不是有意的,當時我吓壞了,我不知道秦叔叔怎麽會變成那樣,更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做出那種事了來?秦沖,你原諒我好不好?”兩股熱流從小米貼着我胸膛的臉上冒了出來,我知道,那是她的眼淚。
重重的做了幾次深呼吸平定了一下情緒,我用手在小米背後拍了拍示意她不要那麽緊張,“小米,你剛才說我爸爸‘變成那樣’,指的是什麽?當時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我似乎應該恨她,但是卻恨不起來。
“嗯,當時秦叔叔很不對勁,雖然過去很多年了,我還是記得很清楚。”聽到我并沒有大聲斥責她而是向她詢問當時的情況,小米猛地擡起頭看着我,雙眼之中滿是希冀的光彩。
我對着小米點了點頭。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多半是因爲溝通不暢或者根本沒有溝通的機會。如果這時候是其他人跳出來告訴我我老爹是被他殺的,那我會二話不說抄起闆磚來弄死他。可是這個人偏偏是小米。無論如何,我都應該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當年的小米,還隻是個幾歲的小丫頭,山裏娃都比較野,不會像城裏孩子那樣都好幾歲了還要人看着。那天小米聽村裏的大孩子說山上的山葡萄熟了就悄悄溜出家門上了山。
小娃娃們哪個不是吃貨,尤其是那樣貧瘠的山村,平時也沒什麽可吃的,小米想着采到山葡萄能和我一起吃,也是開心的很。
平時彭玲姐也會帶我們爬山,對山路誰都不陌生,她很快就找到一片長山葡萄的地方。那裏靠近懸崖比較危險,之前的大孩子們并沒有去采摘。小米年紀小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就摸了過去。
剛采了幾顆,她就聽到山崖邊的葡萄藤那裏發出了一陣嘩啦啦的枝葉晃動聲,緊接着一隻手就從山崖下面伸了上來。小米先是被吓了一跳,等那人的頭露出來以後才發現是我那背着采藥筐的老爹。
根據小米的說法,當時我老爹的狀态很不正常,兩隻眼睛通紅通紅的,嘴裏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隻是當時的小米還不能理解一些異狀,不但沒有躲開,還不住口的喊着“秦叔叔”。
然後我老爹爬了上去,好像野獸一樣把小米撲倒在地上,開始胡亂的撕扯小米的衣服。
小米當時被吓壞了,拼命的掙紮。本來她一個個位數年齡的小丫頭在大人面前就算再怎麽掙紮都是無濟于事的,可是那天就是巧了,我老爹腳底下踩到了一塊球形的石頭,在小米掙紮的過程中,石頭一滾,讓他摔倒在地上,順着山勢朝懸崖邊轱辘了過去。
當時他整個身子都摔出了懸崖外面,隻有一雙手死死的扒在懸崖邊上。
小米已經被吓懵了,看到我爹沒掉下去,出于自我保護意識,她從身邊地上撿起一塊比較鋒利的石片對着我爹的手背就劃了過去。
疼痛讓我老爹松了手,摔下了山崖。小米驚魂未定的跑回家,把這事兒告訴了她的媽媽。當時小米家裏人也都吓壞了,在知道我爹摔死了之後,舉家搬出了村子。
那時候小米還太小,嘴上不一定有把門的。這種害死人命的事情,當時又沒有第三者在場,一旦不小心說漏了,那麽我家和她家裏必然是要大打出手,甚至不死不休。這是呂家人不願意看到的。
“那個畫面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秦叔叔完全沒有平時和藹可親的樣子,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說被惡鬼附身了一樣。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在尋找着讓他變成那樣子的原因,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師傅我才直到這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神神鬼鬼,那麽多一般人無法理解的東西存在。”小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我能聽完她的叙述對她來說是一種奢望。
“你是說,我爹死的時候,可能已經不是我爹了?”我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畢竟和老爹相處的時間不長,他死的時候我還不怎麽記事,感情沒有那麽深。如今知道了其中隐情,我倒是不想太過責怪小米。一個小孩子被成年人襲擊,能逃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這事兒她本可以瞞我一輩子的。
“以前我也覺得是,可是,可是現在不是了,秦沖,秦叔叔他,他可能根本就沒有死!”小米看到我沒有責罵她,反而激動了起來。
“你說什麽?我爹沒死?”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雖然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不大記得了,但是我爹下葬的事情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作爲孝子,我還給他打了幡,親眼看着他被埋進祖墳,現在小米居然告訴我他沒死。
“以前我也以爲他死了,但是,那個黑真人,你不覺得他和秦叔叔長得很像嗎?”小米猛地從水池裏站起面對着我兩隻手死死抓着我的肩膀。“那個黑真人,多半就是秦叔叔!”
啥!?
我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到水池子裏了。黑真人是我爹?那個腦子進水了一樣的黑真人?“你,你不是在逗我吧,雖然他長得是跟我有點像來着。”
“沒有,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小米的神色很是鄭重。“一開始我是被他的樣子吓到了,但是不敢肯定,直到我看到了他手上的那個傷疤,那道傷疤應該就是當年被我用石頭片劃出來的。”
小米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這事兒怎麽聽都挺難以相信的。原本以爲是自己墜崖的老爹是被她弄下來的就罷了,竟然還冒出來黑真人這麽一檔子事兒。“可是,我爹明明被埋了啊……”
“也許,當時叔叔就隻是假死,在下葬以後又活過來了也不一定,你看黑真人那樣子,是不是很想腦子不太清楚,很可能,是當時他古怪樣子的後遺症,或者……是,是摔壞了腦子?”小米的聲音越來越低,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這事兒不好說,不如這樣吧,等你的感冒好了,跟我回一趟靠山村。是不是我爹,隻要把墳挖開就都明白了。”
“那……你,你會不會恨我?”聽到我的話小米點了點頭,然後又扭捏了起來,試探性的向我問道。
我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你真好!”本應該因爲發燒而渾身無力的小米此時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狠狠的把我的腦袋抱在了她的懷裏。
我,我……這就說傳說中的兇器貼面殺吧,姑娘,你放開好不好,哥不恨你,可是你再這麽抱着哥,哥就要窒息了啊!
今天的一番話,讓小米把壓在心頭近二十年的包袱卸了下來,得到我的諒解,這讓她開心的好像個孩子。最後還是我看不下去了,把她硬給按在池邊,讓她老老實實的泡澡。
咳咳,可是這妮子今天偏偏就不肯老實,死乞白賴的膩在了我的身上,硬是拖着我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就連朱砂溜進來圍觀她都沒有在意。
也許是心情影響到了病情吧,小米的感冒第二天就徹底好了,整個人生龍活虎的在我面前不停的蹦跶,連說話的聲音都甜的膩人。
在向異調局彙報了一下肖家窪的事情之後,我和小米開車回了靠山村。
車子停在村口,立刻引來了一群男女老少的圍觀,路虎這種車算不上一線的好車,可是在山村裏卻是絕無僅有的。
青春靓麗的小米率先蹦下了車,幾十年沒有回靠山村了,她這次還很作死的打扮了一下,黑色的皮制上衣,同樣黑色的小短裙,配上一雙長筒靴,雖然美麗“凍”人了點,卻滿滿的都是青春的味道,看的村口那幫秃小子們眼都直了。
“喲,這不是沖子嘛,回來了?你小子出息了啊,把你娘接到城裏去養病就算了,這還開車帶回個城裏姑娘來,二大爺從小就說你這小子有前途,果然沒看錯你。”一個蹲在村口樹下的老人磕着旱煙袋站起了身子,臉上的皺紋裏都堆滿了笑,可不就是隔壁家的二大爺嗎。
“二大爺,看你這話說的,什麽叫帶回個城裏姑娘來啊,你是看不起我們山裏姑娘還是咋的?哼?小心我拔你的胡子。”小米聽了這話一邊抱住了我的胳膊,一邊對着一臉蒙逼的二大爺吐了吐舌頭,“二大爺你不認識我了是麽?我是呂家的小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