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瘋癫癫的那二狗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金家人,如果能把他的嘴巴撬開,說不定能弄清楚當年的事情經過,從而找到孩子,解開金大小姐的心結。
可是那二狗……我的指關節不停地在桌上敲着,嘴裏低聲念叨着他的名字。想和一個瘋子正常交流這事兒實在是太困難了。
“那二狗怎麽了?你看上他了?你别說,那家夥長得其實不難看,洗刷幹淨跟你塞一個被窩兒,應該也能演一場好戲出來。”小米的聲音突然在我身邊響起,見我望過去,她白了我一眼,沒事兒人一樣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小米,我……”面對這丫頭,我真不知道該說啥好。
“行啦,别你你我我的啦,我不怪你。”小米側頭露出一個慘笑。“我知道你是爲了救我。臭傻蛋,你雖然混蛋了點,但是在最危險的時候始終沒抛下本小姐,還想把本小姐先扔出來,所以,本小姐大人有大量,決定不跟你計較了,就當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好了。”
那蚊子的口器一定不小啊。我在心裏吐了個槽,卻也安心了不少。小米能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來,說明朋友還是有得做的。
我附在小米耳邊,把剛剛想到的事情跟她說了一下,小米聽了以後連連點頭,說我的想法很有道理。确實該找那二狗好好談談。
這一次,尋找那二狗的任務就落到我一個人頭上了。
爲啥?咳咳,小米她,她走路不太方便。
好不容易把那二狗從一個破房子裏揪了出來帶到旅店,他看到小米以後又是一陣陣的鬼叫,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把水伯都給郁悶到了。
水伯說那二狗一向隻有在老宅門口看到女人才這樣的,我想這也許是因爲那二狗終于記住了這個被他拽進老宅的女人相貌吧。
瘋有很多種,有的是真的在精神方面有問題,有的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吓,把魂魄給吓跑了一部分。
以那二狗現在的瘋癫程度,想和他正常交流是不太可能的,必須想方法看看他是屬于哪一種,如果是前者,那怎麽弄都沒用,如果是後者的話,可以試着先給他招魂。
當然,即便是後者招魂難度也是很大的,這畢竟都過去二十年了,誰也不知道他遊離在身體外面的魂魄散了沒有。
小米先讓我跟老騙子把那二狗拎進去找個地方好好洗刷洗刷,她可不想對着這麽個髒兮兮的家夥做法。我原以爲這家夥會很難收拾,誰知道他見了浴桶一下子就老實了,聽到我們讓他進去,竟然乖乖的就進去了。好吧,如果他進去之前能把那套破衣服給換下來就真的是很乖了。
瘋子肯配合,那是再好不過了,我索性把這一攤兒純丢給了老騙子,自己悄悄的溜上了二樓小米的房間。
把房門推開一條小縫往裏瞅了一眼,小米并沒有向她說的那樣在準備施法的用具,而是坐在床上把一條疊的整整齊齊的床單放在腿上,眼望着窗外發呆。
我有點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擾她了,雖然表面上說過去了,可是隻要有腦子的,誰看不出來她還是很在乎呢?不,應該說有哪個女人會不在乎這種事呢?
我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指在她肩膀上輕點了兩下,小米竟然毫無所覺,直到我又點了兩下,她才回神,看到我站在她身邊,慌忙回手把床單壓在了屁股下面,兩邊臉蛋挂上了潮紅的顔色。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那個瘋子,你給他洗完澡了?”
“沒有,我就是上來先看看你。”我走到小米對面蹲下微仰着點頭看着她,小米的臉蛋不管從什麽角度去看都是那麽漂亮。隻是我一直對她的漂亮免疫似的,隻是把她當成同伴、哥們兒。
“我有什麽好看的,你昨晚還沒看夠啊?”小米似乎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臉上露出了幾分羞惱的神色。
“小米。”我抓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這讓小米很是局促,她想把手抽出去,可是我卻抓的很緊,讓她沒法得逞。“你,你幹嘛啊,流氓……”
“小米,回去以後,搬到我那裏住好不好?”
“你,你要幹嘛?”小米略帶點詫異和警惕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爲什麽提出這樣的邀請。
“不,不幹嘛,就是覺得……覺得……”我又卡殼了。小米絕對是一個值得男人呵護的好女孩兒,可是到了關鍵時刻我卻死活張不開嘴。
當然,這并不代表我背叛宋玉。宋玉現在隻是聚魂,她的魂魄多久才能聚起來都不知道,而且已經散了的魂魄想要重組談何容易,我心裏一直很清楚,宋玉很難變回以前那個她了,隻是不願意面對罷了。
宋玉爲了我可以玩命不假,小米在危急關頭又何嘗不是要留下斷後讓我逃跑。這樣的女孩兒要是辜負了,我真的該挨天打雷劈了。
“覺得什麽?覺得對不起我,必須要對我負責啊?”小米突然俯下身子把她的額頭貼在了我的額頭上,“臭傻蛋,其實我知道的,你是個老實人,那種情況下要救我隻能那樣,我不怪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是真心在一起,而不是因爲你對我感到愧疚。傻瓜。”她突然擡起臉來用柔軟的嘴唇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你愧疚什麽,你救了我一條命呢。”
小米越是這麽通情達理,我反而越不知所措,她卻像安慰小孩子一樣用小手在我頭頂上拍了拍,“好啦好啦,别在這裏酸了,一會兒給我把這條床單放在車裏帶回家去,反正你們家别墅那麽大,我會挑一間我喜歡的房間的。現在,咱們去做下準備,一會兒要施法的。”
隻是短短的幾分鍾時間,我感覺我和小米之間的關系又發生了一些改變,具體是怎麽樣我也說不清,隻是覺得她變得比以前更加體貼了。
當老騙子把那二狗從後面帶出來的時候,我和小米已經等了很久了。我們在旅館門口的小院子裏用磚頭搭建了一個簡易的竈台,下面架好了幹柴,用一張火靈符點燃了柴火,小米把一個裝着水的搪瓷臉盆放在了竈台上,嘴裏念念叨叨的念着一些我似曾相識卻又記得不怎麽真切的咒語。
念完以後,小米把一張定心符貼到了那二狗背後,然後讓我們劃破他的手指滴一滴血在盆子裏,再捏着腮幫子,讓他吐一口口水在盆子裏。
那二狗洗幹淨以後賣相還是不錯的,不知道是不是定心符的關系,我們劃他手指取血,他也沒吵沒鬧。
說起來也怪,血珠和口水都滴進盆子裏之後,盆子裏的水就開始轉圈,就跟裏面有個看不見的洗衣機渦輪似的。
小米站在那二狗的對面,朝盆子裏看了一眼,然後對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站在小米的位置看過去,從水盆裏正好能看到那二狗,隻不過此時見到的那二狗并不是個實體,而是兩個交疊的虛影。
“兩個,這意思是缺了一個?”
小米點點頭,然後從地上抓了一把土念了一句:“四方土地,職守星君,失路之魂,欲覓本真!”然後把那把土灑進了水盆裏。旋轉的水流立刻蒙上了一層灰色,緊接着,水面上竟然映出了一個畫面,畫面中顯示的正是金家老宅的大門,而在門邊的石獅子旁邊,一個朦朦胧胧的人影蹲在那裏,看樣子正是那二狗。
怪不得那二狗雖然害怕那大宅卻并不遠離,這貨吓掉的那一魂竟然一直在老宅門口。
我突然覺得很可惜,如果寒雪那丫頭沒有做出那樣的荒唐事,有她幫忙的話,給那二狗招魂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甚至連法壇都不用起,招招手就能解決的事情。
找到了魂魄所在,小米讓水伯找了幾個人,把那二狗捆好了帶到金家老宅門口,按倒在地上,她則拿了一碗黃米把那二狗的血滴進去,用紅布蓋上圍着那二狗轉圈,每轉一圈,打開紅布就能看到碗裏的黃米少了一些,這時候就填滿再轉。轉了十幾圈之後,碗裏的黃米終于不再減少了,小米讓人把那二狗扶起來掰開嘴巴,然後在黃米碗裏扒拉出一口帶血的米來塞進了那二狗的嘴裏。
說來也怪,一貫瘋瘋癫癫的那二狗在黃米塞進嘴裏的時候特别的老實,不喊不鬧,就那麽耿耿着脖子,硬把普通人難以下咽的生黃米給咽了下去。
緊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那二狗那已經瘋癫渙散了二十多年的眼神開始逐漸聚焦、明亮,最後變成了深深的疲憊。
小米示意大家解開那二狗的繩子,那二狗并沒有起身,隻是望着金家老宅那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緩緩擡起右手虛抓着,嘴裏喊了一聲:“老爺,小姐……”兩行渾濁的老淚從他的眼窩裏流淌而下。
我不有的一陣唏噓,這那二狗也算是一個忠仆吧,昏昏沉沉了二十多年,清醒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不過也好,有這麽一個忠仆在,金家老宅的事情,應該會好解決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