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面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客套之後,就是胡吃海塞,鎮長在全鎮最好的酒樓給我們擺了一桌,席間一個勁兒的敬酒。老騙子來者不拒,讓喝就喝,看的我和小米眉頭大皺。這老東西很精明啊,頭天晚上跟水伯裝,是爲了向我們兩個賣好,證明他也是有用的,而現在這麽喝,則是擺明了怕我們拉他一起去金家老宅冒險,提前把自己灌醉了了事。
不過這也沒什麽,我和小米原本也沒指望他能出什麽力,就讓他去和鎮長應酬好了。我們倆謊稱吃飽了,悄悄退席,索性對于我們這倆“小徒弟”也沒啥人在意。
到酒樓大堂,讓夥計給我們打包了兩隻燒雞兩瓶汾酒,還有一些花生米之類的小菜,我和小米就直奔鎮子東北角的金家老宅去了。
如此威名赫赫的兇宅,自然并不難找,我和小米一邊走一邊熟悉周圍的環境也才花了二十分鍾就找到了。
要說和金家老宅不愧是不祥之地,周圍雖然也有一些房子,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房子早已經年久失修根本就不能住人。應該是那些鎮民都覺得住在金家老宅旁邊太恐怖,所以搬走了吧。
也正是因爲這樣,守宅人鍾思天的那個小院顯得格外顯眼,就在老宅旁邊,院子裏外打掃的幹幹淨淨的,還有幾隻散養的雞鴨,看到有人過來,那些雞鴨一個個都警惕的看着我們,溜到了院子邊角,顯得很怕生。
農村裏散養的雞鴨,通常都是不怕人的,這也說明了鍾思天的家裏平時沒什麽人拜訪。
“鍾叔,在家嘛鍾叔?”小米走到門口在門上輕敲了三下用脆生生的嗓音向裏面吆喝着。
“誰呀!”屋裏傳來一個很不耐煩的聲音,緊接着,鍾思天打開了房門。此時的鍾思天毫無半點形象可言,下半身穿着一條灰藍色的秋褲,上半身就是一件二股筋背心,這大冬天的,他屋子裏是有多熱需要穿成這樣啊?在他的手裏攥着個二鍋頭的酒瓶子,裏面還有一瓶底的殘酒。
不用問,這位也在家喝着呢,隻是看他的面色應該喝了沒幾口才對。
“鍾叔,我們……”
小米露出了一個很是甜美的笑容,嗲嗲的剛張開嘴,鍾思天就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去去,你這女娃子,去哪兒不好非要來這地方,去你師傅那玩兒去,别來這裏搗亂。”說完,鍾思天竟然扭頭就要關門。
小米那個臉色啊,紅一陣白一陣的。她好歹是個美女,雖然不說老少通殺吧,可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待遇啊。
“鍾叔,鍾叔,别着急。我們不是來玩兒的。鎮長那幫子官僚我們倆也看不慣,我師父愛得得就讓他們得得去。我倒是覺得和鍾叔挺對脾氣,這不,過來找您喝酒來了。”說着,我把手裏的汾酒舉了起來。
“找我喝酒?”鍾思天疑惑的看了看我手裏的酒瓶,又看了看小米拎着的快餐盒,砸吧了下嘴側身說了句“進來吧。”
我聳了聳肩,鍾思天這邀請,恐怕根本就不是因爲我們的誠意什麽的,而是他剛好沒有酒了。
酒瓶打開,一股歲月沉澱的醉人香氣就在空氣中彌漫了開來。那味道讓鍾思天的倆眼都開始冒綠光了。迫不及待的抓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喝了個幹淨。“好酒!很長時間沒喝到這麽好的酒了!”一聲贊歎之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米多伶俐,看這家夥隻顧着喝酒,也不着急插話,而是把帶來的吃食一樣樣都擺在桌上給鍾思天下酒。
一個看宅子的每月能有多少錢進賬啊,看他屋裏的擺設就知道這人是個窮鬼。此時見了酒肉也不跟我們答話,自顧自的吃喝。小米幾次想開口,都被我用眼神給制止住了。
當我把第二瓶汾酒打開推到鍾思天面前的時候,這漢子終于擺了擺手打了個酒嗝,“不慌,不慌,酒再好,一頓喝太多也是會喝死人的。你們有什麽事,就說吧,我姓鍾的不傻,知道這世上沒有白吃的酒肉。趁我酒勁兒還沒上頭,趕緊着。”
“嘿嘿,鍾叔果然是實在人,比那些光會吃飯不幹正經事的領導幹部強多了。”我先是丢過去一記馬屁,然後才問道:“鍾叔,我聽水伯說,這金家老宅裏面鬧騰的特别兇,是真的嗎?而且先前二十年都沒出事兒,偏偏那群驢友來的時候出事兒了,這裏面有沒有什麽講究啊?”
“講究?我也不知道有什麽講究。”鍾思天搖了搖頭。“這二十多年,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裏面的鬼叫聲,那些歪毛淘氣進去試膽,雖然吓個半死,卻也都活着出來了,你問我爲啥驢就出事兒,我哪知道,就算馬出事兒也不關我的事兒啊。”鍾思天抓着一個雞腿狠狠撕下一塊肉來。
“那,那天晚上和平時有什麽不同嗎?”小米皺眉了,鍾思天應該算是最了解金家老宅的人了,連他都說不出問題在哪裏的話,估計這問題就真不好找了。
“不同……”鍾思天的手指在桌子上連續敲了幾下,“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有。那天,我就好像聽到宅子裏有很悶的求救聲,還有一個……一個挺熟悉的聲音。”
“挺熟悉的聲音?”我和小米頓時都來了精神。
“嗯,應該,是金家小姐的聲音,我也二十多年沒聽過了,不過想必不會錯的。除了她,誰還有那麽大的怨氣?我聽到她不停的說‘不是’‘也不是’‘到底哪個才是’之類的話。大小姐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吧。至于那幾個驢友爲什麽是那樣的死相,就沒人知道了。”
鍾思天說到這裏,好像經不起汾酒的誘惑,又拿起那瓶酒來對着瓶子吹了一口,“二十年前死在金家老宅的人,要麽喉嚨被抓破,要麽開膛破肚,沒有一個是死成這樣的。對了,那六個驢友裏,有一個女人好像很受人關照,我聽到他們說什麽明天就把這事兒告訴她公公婆婆之類的,還很開心的樣子,别的就沒啥了。”
我和小米又問了幾個相關的問題,然而鍾思天卻開始一問三不知了,酒勁兒也開始上頭,說起了胡話。顯而易見,交談也就到此爲止了。
臨走的時候,我把五百塊錢悄悄的壓在了一個快餐盒下。這人雖然好酒,又不好說話,卻總算給了我們一個方向。然而在我和小米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他給叫住了。
“你……小子,當我眼瞎不成?”鍾思天此時的舌頭都已經大了,我也不知道他這算是質問還是發火,隻見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卻并沒有朝我們這邊走,而是到了他那張破床邊,手在枕頭下面摸了幾下,摸出一個銀灰色一乍長的東西朝我丢了過來。
我急忙伸手接住,卻見他丢過來的東西是一支銀簪。簪子的做工還是挺考究的,可能是時間太長了,又沒有好好保養,表面有些發灰,不是那麽鮮亮。
“鍾叔,這……”
“什麽……這啊那的,給你,你就拿着。到時候,也許,能,能救你小兔崽子一命……”鍾思天說着重新坐回桌邊,舉起瓶子灌了起來。看到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我和小米識趣的離開了,一路上,小米拿着那支銀簪子不停的把玩着。要是在往常,她肯定會把簪子插在頭上問我好不好看,可今天,她卻隻是沉默。
我們回到旅店的時候,爛醉如泥的劉老三已經被人送回來了,這老東西酒品真是不咋滴,醉了不說回屋子裏好好躺着,拿着一把木劍在走廊裏晃悠來晃悠去,嘴裏念念叨叨的要降妖除魔什麽的,看到小米上來,立刻像耗子見了貓一樣扔了木劍抱住小米的大腿痛哭流涕說他上有八歲老母,下有八十的孩子,讓小米當個屁把他放了。氣的小米一腳差點把他給踹樓下去。
好在這一趟并非沒有收獲,從鍾思天聽到的那些話來判斷,之所以那六個驢友和之前的死者全都不同,是因爲他們在無意中觸發了什麽禁忌。
小米打電話回異調局,讓他們幫忙把當年那六位死亡驢友的資料都調出來。本地的異調局樂得有人接手這個幾乎無解的麻煩,索性答應配合工作盡快給我們找出來。
我則去樓下找到水伯,請他不管是找鎮長還是找誰,把在那二十年内曾經在金家老宅過夜的人的情況都給我羅列出來。
讓我沒想到的是,水伯說根本就不用去問,他随口就能把那些人的名字報上來,因爲在金家老宅過夜是膽量的象征,每一個做過這事兒的人都會在鎮上大肆誇耀。
數字很快就統計出來了,在這二十年中在裏面過過夜的一共二十六人,而且全都是男人。難道說,所謂的觸犯了金家老宅的禁忌,是因爲驢友的隊伍裏存在着女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