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離開那樹林的,也許根本就是被宋玉拖出去的吧,反正當我的神志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裏了。頭上和肋下,除了疼痛就是緊繃,傷口顯然都處理過了。旁邊的輸液架上挂着一個血袋,濃稠的血液正從手上那個針頭不停的流進我的身體。
“老公,你醒了麽?”病床邊傳來一聲柔柔的呼喚,微微側頭,我就看到了宋玉那滿是焦急的嬌美面龐。“感覺怎麽樣,傷口疼不疼?”
宋玉一邊詢問着,一邊端起旁邊的杯子往嘴裏含了一口水,俯身一個輕吻,把嘴裏的水喂到了我的嘴裏。可能是失血的緣故吧,我的嘴裏幹渴的厲害,這一口水送進來,除了滋潤了我的嘴唇外,還讓我有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這個吻,和以前那些次的感覺都不太一樣,是心理作用麽?
“我沒事兒,死不了。幾個小混混,兇猛程度還不如你呢。”我在臉上擠出一個壞笑。
宋玉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麽,粉面一紅,罵了一聲“不正經”,從床頭櫃上拿起水杯又喂我喝了幾口。“老公,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那麽厲害。”
“厲害?哪有,都是小時候和小夥伴們摸爬滾打習慣了,和那些有真本事的人比,什麽都不算。”我用溫柔的眼神看着床邊的女人,“誰讓你是我的老婆呢,就算我不能打,豁出這條命去,也得上,自己老婆自己不保護,等誰上?警察?”宋玉聽了我的話,面部表情有些呆滞,好像開始走神了。
我沒有去喊她,也許,是在思考一些關于妻子的責任吧。
宋玉在醫院陪了我一個通宵,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說公司裏有急事需要處理,雇傭了一名護工來對我進行陪護。我不知道她有事兒的到底是公司還是陳家鋪,不過既然這麽說了,我就讓她走了。
病房裏安靜下來以後,我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沒想到,微信一打開就是滴滴滴的一大片消息聲。我點開一看,裏面全都是呂小米發來的消息,一口一個臭傻蛋的喊着,罵我是個不守承諾的壞家夥,明明答應了去做他們白事店的夥計,卻沒有去報道。
這些消息裏多半都是在宣洩她的情緒,我有點感動。呂小米那麽漂亮的姑娘走到哪裏都是被人追捧的,她給我發來這一大堆并不是無聊,而是真的關心我。
我沒有和她鬥嘴,而是把前天晚上在陳家鋪看到的那些事情從頭到尾給小米說了一遍。
小米安靜了很長時間才給我回話。
她說,我看到的,是一場化生子的維護儀式。
按照我的描述,陳家鋪的村民要麽是被人攝了魂,要麽是被制作成了最低級的那種化生子。
我看到的那個記者和廖潔做那事兒,就是在吸取她的陽氣維持自身的存在。而後來曹陽從裏面出來殺掉廖潔的行爲則是一種養鬼術。
之前我在賭場見到曹陽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陰氣森森卻依舊在赢錢,多半是因爲他養了催财的小鬼。也就是之前我在他肩膀上看到的那個渾身黑氣缭繞的小孩兒。
至于他爲什麽會要廖潔的命來作爲祭品,可能是因爲我把那個小鬼給打傷了,小鬼需要治療。當時小鬼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不是因爲它發現了我,而是感覺到了和傷它的人相似的氣息。
好在這個小鬼顯然被供養的時間不長,也沒什麽法力,不然我那天根本就不可能離開陳家鋪。
最後聽說我讓人把視頻匿名送到了公安局,小米給我發來了一個瞪大眼睛發呆的表情,還說怪不得那些家夥很緊張的樣子。
我真有點好奇這個呂小米平時都在幹什麽了,她好像對我和宋玉那些人的事情都非常的清楚。
末了,小米說她會對陳家鋪的情況進行跟進,之後有什麽進展會盡快告訴我,還問我今天去不去白事店上班。我推說手頭還有些事情,要過段時間才能去白事店上班,然後就下線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沒把頭天我和宋玉的事情告訴小米,也許在内心深處,我還期望着宋玉能夠回頭是岸,跟我安安靜靜的過上昨天那樣的日子吧。
有得必有失,之前清心符讓我保持了太久的清醒,躺在醫院裏的這一天我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四周漆黑一片,就連窗外都沒有什麽星月之光。隻有門頭的窗戶透進來的一點光亮能讓我隐約看到屋子裏的情景。有些口渴,我伸手摸了摸床頭櫃上的杯子,卻發現那杯子輕飄飄的什麽都沒有。
“黎姐,黎姐。”我喊了幾聲護工的名字,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屋子裏好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這護工是怎麽搞的?明明是請的二十四小時陪護,怎麽偏偏需要的時候就見不到人了呢?
我心裏生着悶氣,喉嚨裏那種幹渴的感覺比一開始的時候還要強烈。本來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誰想到越忍越難受,最後我隻能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自己去找水喝。
腦袋還是有些昏沉,不過身上幾處主要傷口的疼痛感幾乎沒有了,也不知道是因爲身體沒徹底醒來還是什麽。
“媽的。”拎起水壺晃了晃,竟然空空如也。明天白天我一定要投訴這護工,護理時間脫崗就算了,畢竟人都會有些自己的事情,可是居然連水都不給打一壺,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幹渴感越來越嚴重,不得已,我拿着杯子推開病房門想去護士站要點水喝。
也許是時間的原因,走廊裏安靜的出奇。
别說病人,連護士都沒見到一個。走廊頂上的燈光有些昏暗,隻能讓人勉強看清楚東西。我媽就住這醫院,以前我也沒少了陪床,不記得廊燈有這麽暗啊。
護士站裏,一位二十歲出頭的護士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本名叫《大陰倌》的小說,似乎看的挺入迷。小護士的臉蛋很徑直,那套粉色的護士裝雖然沒有島國動作片裏的那麽誘人,卻也把她玲珑浮凸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緻,脖子上系着的那條紅色的紗巾更讓她多了幾分妩媚的女人味。
“護士小姐,您這裏有水嗎?”我低聲問了一句,然而那小護士卻久久沒有反應,隻是盯着那本小說看,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我皺了下眉,正要敲敲桌子,卻猛然發現那護士好像并不是真的在看書。因爲看書的人眼睛會随着閱讀而轉動,她卻是死死的盯着一處不放。
“護士小姐,你沒事吧。”我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在手掌和護士肩膀接觸的一刹那,我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她的肩膀上竄進了我的掌心裏,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而那護士竟然跟我一樣,身子也顫了一下,然後才有些機械性的擡起頭來看向了我。
“你有什麽事兒?”女護士的聲音和她精緻的面容曼妙的身材毫不相配,幹澀、嘶啞,甚至還帶着一點漏氣一樣的聲音。看來熬夜果然是女人的大敵,夜班值多了,嗓子都熬壞了麽?
“我想要點水。”
“沒有。”護士用幹澀的嗓音回了我一句之後,目光再次落回到那本書上。
我有點火了,護工不見了,你一個護士站的值班護士也這麽不盡責麽?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陣古怪的滴水聲,從我和護士之間的地方傳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護士那張座椅旁的地面上,有一攤顔色頗深的水漬,因爲燈光昏暗,看不清具體顔色,隻是在又一滴液體滴落的時候能看出來這種液體頗爲粘稠。再往上看,那液滴的源頭竟然是發呆女護士垂到椅子邊的紗巾角。
我下意識的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鑽進我的鼻孔。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在紗巾上捏了一把,在張開手掌的時候,手心中竟然是一片殷紅!是血!這是血!
也就是這時候,我終于發現了,紗巾靠近護士下巴的地方,有一小條兒分明是白的!
“你是再看我的紅圍巾嗎?”
小護士突然機械性的轉過了頭來,用那種帶着漏氣聲的嗓音問了我一句,然後也不等我回答,擡起手來就把那條紗巾解了下來。
我連着吞了三口口水,在那護士的咽喉部位赫然有着一條三寸長半寸深的刀口,兩邊的皮肉翻卷着,血水不停的從刀口中向外流淌。
“這水,你喝嗎?”
“不,不喝,我不喝了。”我連忙搖晃着腦袋,兩隻腳悄悄的向後退去。
他娘的,我這到底是走的什麽黴運,家裏有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老婆也就算了,住個醫院都能碰到這倒黴事。
當她那雙開始翻白的眼珠子朝我這邊看過來的時候,我的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玩意兒兇不兇我不知道,單論恐怖程度的話,水鬼和摳腳陳捆一塊兒都不是她的個兒啊!
要不要這樣,老子就是想喝口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