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的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頭像撕裂了一樣疼痛。
我打開燈,屋子裏空蕩蕩的,枕邊人已空,一看鬧鍾,已經是半夜三點,外面雷雨交加,風聲大作,宋玉不知道去哪了。
轟隆隆!
小秦,求求你陪我下盤棋吧,我讓你一邊車馬炮啊!
我冷靜下來,擦掉滿頭的冷汗,幽幽的鬼聲,仿佛是從客廳傳來的,摳腳陳果然還是找上門來了!
媽的,老不死的,三番兩次想害老子,真當爺是泥捏的不成?
我說過,我這人平時能忍事,也怕死。但真逼急了,也不是好惹的善茬。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會會他!
我忍着疼痛,咬破手指,在左手快速的寫了一個法字,小心往客廳摸了過去。
客廳内一片昏暗,窗外狂風大作,一道雷電從窗邊劃過,摳腳陳瑟瑟發抖蹲在門口,手裏捧着掉了漆的棋盒,瞳孔綻放着脆弱的綠光,可憐兮兮的望着我。
我打開客廳的燈,他渾身濕漉漉的,佝偻着身子,滿臉哀求的問我,“秦沖,能,能陪我下盤棋嗎?求,求你。”
我原本以爲鬼都是像水鬼一樣兇狠,要人性命,但看到摳腳陳慘兮兮的樣子,我心中竟生了一絲同情,這老頭生前無兒無女,孤苦伶仃,沒想到死了,做鬼也是這般凄慘。
我舉起法字符的左手,慢慢的向他逼近,我走近一步,他便後退一步,似乎很畏懼我的左手。
“小秦,我不會害你,是小米小姐讓我來找你的,她說你會幫我的……”摳腳陳慘白的臉上滿是惶恐之色,舉起手向我作揖。
我心裏頓時就來了火氣,宋玉說的沒錯,小米果然在背後給我使絆子,她跟摳腳陳根本就是一夥的。
“小米?上次讓你帶我去墳山,也是她的主意對嗎?”
摳腳陳的眼睛漸漸變的血紅,滲出了血水,他點了點頭說,是的。
“好你個老賊,還說不是來害我的,上次在墳山,你拉老子下棋,要不是我媳婦護着,我就被你害死了。”我舉起手就要滅他,我算是明白了,原來鬼也不全都是見人就滅,像摳腳陳這種就沒什麽戰鬥力,打字符足夠收拾他。
摳腳陳連忙舉起手護在頭頂,一瘸一拐的繞着窗子邊逃邊求饒。
“小秦,這是個誤會,你是我唯一的棋友,我害死你有什麽好處。”他大叫,“我這麽晚了,冒着被雷劈,被雨化的危險,來這找你,就是來求你救我的。”
鬼的聲音,有很強的穿透力,蒼老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别墅裏回蕩着,異常的陰森。
我量這老東西奈何不了我,就讓他說清楚,沒想到老東西還賴上了,說他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和我再下一盤棋,他要投胎,得消了怨氣,找到屍體才行。所以,必須讓我陪他下一盤棋,邊下邊唠嗑。
見我有些猶豫,摳腳陳又說,“你放心,宋小姐早就出去了,要不然我也不敢進這門。”
我說,那成,咱們邊下邊說,你要敢耍花樣,我就滅了你。
上次殺了一個兇狠的水鬼,如今摳腳陳又被所震懾,這讓我認識到,鬼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心裏自然也就從容多了。
摳腳陳大喜,在桌子邊坐了下來,快速的攤好棋盤,脫掉濕漉漉的破球鞋,美美的摳起腳丫子,沖我說:小秦,我好久沒吃東西了,精力不濟,你好人做到底,給我來幾炷香呗。
畢竟是同事一場,我拿了幾炷香,點燃遞給了他。
他閉上眼,呼呼的聳吸着鼻子,隻見那香氣凝成一股,呼呼的燃燒了起來,不到半分鍾,幾炷香就燃燒幹淨了。
吸完香,摳腳陳那雙鬼眼,有了些神采,這才開棋,一邊摳腳一邊下。
我是真不想跟老東西下棋,太惡心了,棋子上那股子臭腳丫子味,能把人活活熏死。
但他也就這麽個心願,要不了了,隻怕天天晚上會來找我,還不如忍忍,成全他得了。
他的棋藝是沒得說,我注意力不集中,很快被他打的落花流水。摳腳陳大喜,連說痛快,又開了一盤。
我不耐煩說,這會兒你該說真話了吧,小米爲什麽要讓你帶我去墳山。
摳腳陳說,其實那晚上,我來找你,就是想求你救我,我的屍體被人控制了,投不了胎。我孤立無援,幸好遇到了呂小姐,她說你可以幫我,我就把你引到了燕子嶺上,本想跟你說事,結果棋瘾來了,就拉着你下了兩把,哪曉得,宋小姐追上山來了,我隻能逃了。
呂小姐?我驚訝問道。他連忙解釋,小米姓呂。
你是怎麽死的?我問。
摳腳陳長長的歎了口氣說,自從我走後,他在廠子裏沒有了棋友,很是無趣,便辭職回到了陳家鋪。回去當天晚上,有個女人來找他下棋,棋藝好生了得。那女人和他下棋的時候,下了個賭注,說如果她赢了,便要他的命。
摳腳陳當時棋瘾正在興頭上,滿口答應了,哪曉得他根本不是那女人的對手,一盤棋還沒下完,便死局已現,急的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待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爲了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是不能投胎的,人死後,屍體爲證,得超怨氣,才能入地府報道。
他飄蕩了好幾天都沒找到屍體,這不,呂小米便給他指了條明路,讓他來找我。
我心想這個呂小米真夠無聊的,我又不是神仙,哪裏找得到摳腳陳的屍體。
我問他,跟他下棋的女人是呂小米嗎?
摳腳陳說,不是,跟他下棋的正是追到墳頭上的那個女人,後來他才知道那女人是我的妻子宋玉,他害怕宋玉,所以在墳頭上溜了。
我頓時就納悶了,根據水鬼的說法,跟老陳下棋是呂小米,但摳腳陳卻說是宋玉。
仔細一想,水鬼根本不是他的兒子,說的話自然作不得數,但是宋玉從沒提過她會下棋,而且她爲什麽要殺摳腳陳?
摳腳陳說,他也不知道,呂小姐說,我肯定能找到他的屍體。
我問他,爲何這麽相信呂小米?
他說,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城南白事店的陳玄重師父是熱心腸活菩薩,專門幫助遊魂野鬼,呂小姐是他的徒弟,自然是信得過的。
我笑了笑說,聽說陳家鋪裏鬧鬼,你在那害死了好幾個人?
摳腳陳吐了口血沫子,生氣說:小秦,你看我這衰樣,我還能害人嗎?我要這本事,還用得着避着你家婆娘嗎?
我想想也是,他連我這麽一個虛的走路發飄的人都對付不了,咋能害人?
說話間,他收起棋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小秦,我一生無妻無子,也沒朋友,就你這麽一個棋友,你一定要幫幫我,來世,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我現在是孤魂野鬼,随時都會被其他厲鬼所害,若不能投胎,四十九日後,陰氣散盡,必定魂飛魄散。”
說完,他的雙眼裏流出了血淚,很是凄楚。
我這人是個軟心腸,骨子裏也是個講義氣的人,連忙扶他起來說:“我沒把握一定能找到你的屍體,但我會全力以赴,你趕緊起來吧。”
他連聲感激我,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又說:“小秦啦,你是個好人,但我有句話要提醒你。你家這婆娘不簡單,你要多加小心啊。”
說完,他起身再次向我作揖拜謝,拖着老腿,慢慢的往門口走去。
我追到門口,問了一句:呂小米到底是人是鬼?
他沒有回頭,拖着長調,輕歎說:哎,這世道,人比鬼毒啊,是人是鬼何必分的那麽清楚呢,你用心去看,善即是人,惡即是鬼!
善即是人,惡即是鬼!
摳腳陳這話說的在理,人若心惡,比鬼更可憎,鬼若心善,便是活菩薩。
我一直片面的因爲恐懼,而習慣把鬼定義爲害人之物,但其實,鬼反而爲人所制。無論是宋玉還是呂小米,她們是人是鬼不重要,關鍵是她們的心,到底誰是黑,誰是白。
摳腳陳走後,我坐在客廳一直在抽悶煙,說心裏話,小米和宋玉,我更懷疑後者,隻是她是我的妻子,我不願意多想。
小米雖然看起來調皮,但說話很有條理,而且到目前爲止,并沒有透露出任何的害我之心。
而宋玉呢,她跟王大師走的太近,而且有很多見不得人的秘密,我是上門女婿,不願過問,但不代表我傻。
我曾想極力維護這段感情,但想起在車裏,宋玉那狠辣的眼神以及那句我會付出代價的狠話,我就一陣心寒。
我承認做上門女婿,貪圖她的錢财,無論我出于什麽理由,都不能算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但我不想死,不想把命搭在宋家,我有種預感,宋玉已經認定我跟小米走的很近,我怕她會對我展開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