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彪眼神飄忽,歎了口氣說:村裏死了這麽多人,現在人心惶惶,都怕我爸再害人命,躲在家裏,誰還敢出來?
我猛然想到了,剛剛有人喊我,我應了聲,心想這下糟糕了。原本想弄明白昨晚的事,現在反而越陷越深了。
走了半個小時,天越來越黑了,陳彪提議說,他知道這附近水庫有條小路,可以節省很多腳程。
我琢磨着大道上想等到車,可能性幾乎爲零,就說,行,咱倆抄小道。
走了一段,眼瞅着水庫就在前頭了,我肚子突然一陣劇痛,我跟陳彪說,你等等,我上個大号。
陳彪有些不耐煩說:兄弟,你就忍忍吧,天都黑了,我怕待會不好走啊。
我說,拉稀,忍不了,一頭鑽進了旁邊的草垛子裏。
很快我就完事了,一摸兜,我草,沒帶紙,隻有人民币。媽的,老子現在雖然有錢了,但還沒奢侈到用錢刮屁股,就沖陳彪喊了一嗓子,問他有紙沒。
陳彪鑽進草堆裏,從兜裏摸了一把紙遞給我。
我剛要上手,一看那哪是紙,分明是村道上的紙錢。
我頓時就有些起疑心了,他幹嘛要把紙錢裝兜裏,拿着用?那不白癡嗎?拿來折紙飛機玩兒,那不閑的蛋疼嗎?
稍微正常點的,都對這玩意避諱,誰還裝兜裏啊。
叮咚,微信又響了:你仔細想想,陳德勝有兒子嗎?想明白了,給我留言。
我仔細一想,暗叫不好,摳腳陳曾跟我說過,他打了一輩子的單身,無兒無女,所以一把年紀了,還在當門衛。
這麽說來,陳彪根本不是摳腳陳的兒子,那他是誰?
不好,這狗日的有問題!
我也顧不得找草紙,扔掉紙錢,随便抓了把草葉子,将就了事。
穿好褲子,我匆忙給小米發了條微信:陳彪到底是誰,快告訴我,急!
小米發了幾個得意的表情,說:這下相信本小姐了?實話告訴你吧,陳家鋪是鬧鬼,但鬧事、殺人的鬼,就是你面前的這位。
我一聽心涼了半截,他要是鬼,那說明摳腳陳家裏那些符紙、法器根本就鎮不住他。
我說,他幹嘛要纏着我?
小米嘿嘿笑說:“水鬼投胎要殺七人,其中第七個死者,爲生祭,也就是替身。陳家鋪算上摳腳陳,已經被他殺掉了六個,現在家家戶戶躲避不及,而我卻主動送上門來,他當然不會放過我。而且,我享用了鬼的貢煙、貢酒,等于是甘心給他當替身,就算是死了,找閻王爺也沒法伸冤。”
我滿頭黑線,丫的,合着老子這是鑽進鬼窩裏來了。
我問她,我該怎麽辦?
小米說:她現在還沒到和我見面的時候,無法親自來幫我,而且太遠了也來不及。她教給我一個法子,先擺脫水鬼再說。
我見她打字速度極慢,就催促她說:“姑奶奶,你直接發語音吧。”
幾秒鍾過後,一段語音傳了過來,我調低聲音,壓在耳邊辯聽,她的聲音很甜美,“傻蛋,水鬼已經殺了六人,戾氣很強,你現在先别惹怒他,可咬破舌尖含一口血,待他放松警惕的時候,噴他的面門之上,殺傷他,然後趁機逃跑。”
“還有,我給你一張符,你用血照着符文畫,這是最初級的打鬼符,能不能打死他,看運氣,但吓唬吓唬還是可以的。”
緊接着一張圖片發了過來,是一張符紙。
“歐啦!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啦!”
說完,她就沒了動靜,我連呼喚了幾次,她都沒再回應。
我心想完了,這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舍得一身剮,徒手一搏了。
我咬破了中指,對着手機屏幕,快速的在左掌心照着那道符寫了起來,其實這道符太簡單了,就是一個法字!
寫好法字,我攥緊了拳頭!
“小秦,你他媽這泡屎還要拉多久,天都黑了,我急着進城辦事,你再磨蹭,就一個人呆在這吧。”陳彪鑽進了草叢,沖着我不耐煩的吼道。
我慢悠悠的提着褲子走了出來,故作輕松說:“你這人真是個急性子,拉個屎催毛線啊,讓人不痛快。”
他說,前面就是水庫了,咱們快點走吧。
我心想,你是想把我騙到水庫邊,殺了我,當替身,好投胎吧。
雖然我不知道前面六個人是怎麽死的,但沖他這猴急樣,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小時候常聽爺爺講,水鬼必須在淹死的地方抓替身,否則是作不得數的,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沒有急着對我下死手,不然在摳腳陳家裏,恐怕我就見閻王了。
他在前邊走着,我跟在他身後,又驚又怕,恐懼到了極緻,我知道一旦走上水庫,就是死期。
就在他快要走上大壩的時候,我心一橫,大叫一聲:有鬼!
“哪來的鬼?”他詫異的轉過身,我趁着這個機會,一拳打在他的面門,他發出一聲慘叫,跌出去老遠,面門凹了一大塊,冒出茲茲的黑氣,但奇怪的是,一點血水都沒有。
媽的,還真是鬼!
我趁着這機會撒腿就跑,耳際風聲呼呼作響,我發誓這輩子從沒跑這麽快,水鬼并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能隐身、騰挪,他也是拼着兩條老腿在我身後狂追,口中怒吼着:“王八蛋,我要殺了你,你小子逃不掉的。”
其實鬼的速度很快,因爲是靈體,他們至少比人要快,我琢磨着陳彪很可能是水鬼,在地上跑不快!
不過,我身子本來就虛,對地形也不熟,好幾次都差點被他追上,還好我及時咬破舌尖,朝他吐血沫子,才把他逼退。
但我這兩把刷子,也就吓唬吓唬他,很快我的舌頭麻了,媽的,照這麽個跑法,我肯定得被他逮着。
我正發愁,手機突然響了,宋玉居然破天荒的在這個點打來了電話。
“老公,想我沒,你在幹嘛呢?”宋玉問我。
我大叫:想個屁,有個水鬼在追我,我在陳家鋪,快,快來接我啊。
宋玉大驚,說你找死啊,去陳家鋪幹嘛,讓我往大路上跑,她開車來接我。
我這時候,兩條腿已經完全邁不開道了,陳彪三兩步追上來,猛地摟住我,濕哒哒的頭顱,搭在我的肩膀上,猙獰的怪笑:“小子,來到陳家鋪,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乖乖給老子當替身吧。”
他渾身盡是黏糊的水液,腥臭無比,于此同時,我感覺一股陰氣從他的胸腔裏冒了出來,像是要撕裂我的胸膛,融入我的體内,疼的我全身直痙攣。
每融入一分,劇痛便增一分。我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聲,但死氣沉沉的村莊,根本就沒有人來救我。
這就是找替身嗎?他把身上的怨念、戾氣、孽報全都擠進我的軀體,然後,便能一身了然的去投胎。
桀桀!
陳彪七孔冒着黏糊的水液,兩顆眼珠子如同魚泡一樣咕噜噜轉,慘白的臉上皮肉如古老的岩層,裂開一道道黑色的縫隙,奇寒無比的水液沿着裂縫涙涙而流,浸濕了我的全身。
我全身凍的直打擺子!意識變的越來越微弱,眼皮像是有千萬斤重,很想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不,我不能死!小妹,還有醫院的母親,愛我的嬌妻宋玉,他們都在等着我。
求生的欲望一點點的在迸發,我心中陡然冒出一股狠勁,我用力咬了一下舌頭,這一下咬的夠狠,鮮血嘩的沿着嘴角流了出來。
我艱難的側過頭,照着陳彪猙獰的鬼頭,噗的就是一口鮮血。
茲茲!他的臉上頓時騰起一股黑氣,如同潑了硫酸,松開我,掩面發出痛苦的慘叫。
我趁着這機會掙開了他的束縛,趁你病,要你命!
我知道逃跑是下策,再被他抓到,我必死無疑,不如趁着還有一股子狠勁,了結了這玩意。
大山裏的孩子都這樣,有老樹藤的韌性,能忍,但若是逼到了絕路,那股子狼性,也不是好惹的。
我揪住他的頭發,在拳頭上吐了口血,照着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揍。
水鬼在岸上,也就這麽點能耐。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誰狠就能活下去。
足足打了幾十拳,我拳頭上全都是濕漉漉的黏液,陳彪趴在地上,全身佝偻成了一團,痛苦的掙紮蠕動着!
“老子讓你抓替身,讓你害人!”怕他死灰複燃,我又朝他噴了兩口血,陳彪身上陡然冒出一股黑氣,緊接着全身像是沸水煮開了一般,不斷的冒出氣泡,到最後融化成一灘黑色的水漬。
解決掉水鬼,我癱坐在上,呼呼的喘着粗氣,奶奶個腿的,想要小爺的命,你還嫩了點。
我從口袋裏摸出陳彪給的那包貢煙,呼呼抽了起來,香煙入喉,才發現舌頭已經疼的麻木了。
我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樣難受,但心裏卻是有些小興奮,老子竟然幹掉了一隻鬼。要不是地上那灘臭水還在,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此刻第一個想到的是菜鳥小米,掏出手機,迫不及待的把戰果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