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世鳴不着痕迹的向身旁的簡甲丢了個眼色。簡甲會意,轉身引着新娘的轎子而去。
之後,簡世鳴含着笑意的目光劃過面有郁色的廣陵王,落在面覆薄冰的百裏泷身上,“本王知道泷大人向來一言九鼎,所以,這出爾反爾的事,泷大人是不會做的,對吧?”
“哼!”百裏泷輕哼一聲。
簡世鳴唇角勾起,湊近百裏泷壓低了聲音道,“不過,本王還有句話想要奉勸泷大人,不是你的東西就不是你的,即便你現在攥的再緊,也終有一日,會從你手間溜走。能笑到最後的才是赢家”
話音一落,不待百裏泷色變,簡世鳴已後退兩步拱手道,“那本王就替廣陵王護送側王妃回廣陵王府。”
說罷,他便轉身而去。才走出千歲府所在的街道,一輛馬車便駛了過來,在他身旁停下。
簡甲從馬車上跳下,扶着簡世鳴上了馬車道,“王爺,一切都安排好了,清揚姑娘已送回府上。”
簡世鳴颔首。此刻送往廣陵王府的花轎中坐着的女人已經不是清揚,而是他的死士。隻要廣陵王一靠近,假扮的新娘便會要了廣陵王的命。如此,今日這喜事也算圓滿結束了。
回到簡王府,簡世鳴徑直進了花溪苑,又撇開衆人,獨自沿着小徑走進了梅林。梅林中的梅花已凋落大半,但卻有暗香在空氣中幽幽浮動。
遠遠的,簡世鳴便看到一身大紅嫁衣、蓋着霞帔的清揚坐在秋千上。
他眉頭不由蹙了蹙,這鮮豔豔的紅,讓他一下便想到了沐阿梨出嫁那日身上的嫁衣,也是如此的鮮豔奪目、如此的刺眼。
“都已經回到了本王府上,這嫁衣還不脫掉?”簡世鳴溫和的聲音之中透着一絲陰涼之氣,“你,就那麽想嫁給廣陵王?”
清揚不語,手緊緊抓着吊着秋千的麻繩,身子随着秋千輕微的一下、一下晃動着。
簡世鳴心中莫名就添了幾分煩躁。這大紅的嫁衣實在是灼得他眼疼。不過,倘若這嫁衣能讓他覺得如此刺眼,是不是也能讓他的母親覺得刺眼?
想到此,簡世鳴一把抓住清揚的手腕,将她從秋千上扯下。“走!”
清揚掙了掙,還未掙脫,便聽簡世鳴溫和的聲音又道,“一會你什麽話也不要說,一切有本王來說。你隻需站在本王身旁,聽到了沒有?”
清揚點了點頭,頭上蓋着的霞帔垂着的五彩穗子也跟着搖了搖。
“今日既是良辰吉日,我們自然也不能錯過!”簡世鳴攥緊了清揚的手腕,發了狠的低語着,扯着她就往梅林外而去。
他要去榮華堂告訴他母親,他要娶清揚!今日就娶,今晚就圓房。他倒要看看,他母親究竟還是否能再說出随意兩個字?他倒要看看,他母親究竟能不能親眼看着他們在一起?
正想得入神,卻覺清揚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去死吧!”
他本能的就将清揚一把推開,火辣辣的痛卻從他的右臂傳來,順着手臂滴落的鮮血當即染紅了月白色的錦袍,仿若繡上了點點的紅梅。
簡世鳴緩緩轉眸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蓋在她頭上的霞帔不知是被她扯掉,還是剛才跌倒在地時挂掉,露出了她蒼白、猙獰的小臉和赤紅的眼眸。
隻是這女子并不是清揚,而是李婉君。
她的右手此刻還死死的攥着一把匕首,因爲太過用力,以至于骨節都有些泛青。
“去死吧!”她喘息着從地上爬起,舉着匕首又沖簡世鳴撲來。她要殺了他!殺了他!
可惜機會稍縱即逝,還不等她沖到簡世鳴跟前,守在不遠處,聞聲沖來的簡甲已然一掌将她擊飛。李婉君就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飛過半開的梅樹,飛上高空,然後又落下。
“就這樣死了,太便宜她了!”簡世鳴捂着自己的右臂望向飛起的李婉君冷聲道。
聞言,簡甲轉身一個輕躍,在李婉君落地之時,又拉了她一把,讓她隻是重重摔在地上,卻不會丢了性命。
“王爺?”簡甲擔憂的望向簡世鳴。
“沒事,去請夫人!”簡世鳴阻止了簡甲爲他止血的舉動,淡淡道。
他要讓他母親看看,倘若她再不肯解開他的禁止,他這樣的傷不會少了,他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少了。
“是!”簡甲将想要再勸的話咽了回去,轉身疾步往梅林外而去。
“李婉君!”簡世鳴彎腰将掉落一旁的匕首撿起,狹長的眸子牢牢鎖着這個躺在地上、小臉皺成一團的女子,一步步走近她。沐阿梨傷他,他心甘情願。可李婉君,憑她,也敢傷他?
雖此刻簡世鳴的聲音依舊溫柔,但眼眸裏所散發的陰鹜寒氣卻讓李婉君不覺得打了個冷顫。可下一息,她便已經想到,從簡世鳴要她身子的那一刻起,這一日,就已經是注定了的。如今,隻不過是提前了幾日而已。
前幾日,百裏泷差人帶她回了一趟李府。
可偌大的府邸,卻不見一個人影。所有的廂房都是一片淩亂,桌椅肆意翻倒在名貴的瓷器碎片中,織錦的窗幔也被扯落在地,櫃門敞開。
隻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李府究竟經曆了什麽?
就在她爲簡世鳴賣命的時候,李府成了第二個右相府,以莫須有的罪名将李家人或殺、或流放。就這樣的人,她還喜歡了這麽久?就這樣的人,她還盼望着借助他的勢力讓他們李家東山再起?
所以,在百裏泷提出讓她代清揚出嫁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可進了簡府,坐在染了梅香的秋千上,她心裏還幻想着,他心中是不是也給她留了一點點的位置?哪怕隻有一點點,她便願意放下李家的恩怨,她便願意放下身子骨去不顧一切的讨好他。
可簡世鳴想到的是什麽?“今日是良辰吉日,我們也不能錯過!”他要娶的人果然是清揚,果然是哪個面容與他相近的女子,他愛的果然是他自己。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斬斷了李婉君所有的思緒,她的身子被打的晃了晃,臉頰仿若被洛鐵熨了一般,當下燙了起來。
她仰着下巴,瞪着眼前這個眸子蘊了隐隐怒氣的如玉男子,“隻可惜,我這一刀,沒有刺進你的胸口。”她真想剖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什麽樣子的?
“啪!”
回應李婉君的,是簡世鳴又招呼到她臉上的一個響亮的耳光。“誰給的你這個膽子?”
“呵!”李婉君嗤笑一聲,“打人算什麽本事,有種你就殺了我!”
“殺了你?”簡世鳴用食指勾起李婉君的下巴,盯着她腫起的小臉道,“若是那樣,就太便宜你了。”
“你、你想怎樣?”簡世鳴的聲音平淡無波,但李婉君本如死水一般的心卻漸漸泛起一絲恐懼來。
“怎樣?”簡世鳴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此刻,他被李婉君所傷的憤怒已漸漸平靜。
之前,李婉君對他死心塌地,可不過是落在百裏泷手中幾日,便趕對他拔刀相向,她如此,沐阿梨也如此,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他迫切的想知道。
“爲什麽要殺本王?”雖然李婉君不過是劃傷了他的手臂,但她剛才眼眸中的殺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因爲你該死。你殺了我滿門,難道我還不該殺你?”李婉君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她此刻是不能動彈,若是能動彈,咬,也要咬死這披着人皮的畜生。
“殺了你滿門?這些年,你們李家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你不清楚嗎?按天璃的律法,他們死一百次都夠了。更何況,如今掌管刑部的是廣陵王!蠢貨!”
廣陵王?百裏橫?李婉君心下一緊,當日,百裏泷的人隻是帶她去看了李府,什麽也沒有說。莫非這一切不是簡世鳴做的?“不是你?”
“自然不是!”他隻不過是将李家的罪證讓人送去了刑部而已。
李婉君的唇緊緊抿住,半晌之後又失笑道,“那又如何?你要娶的,終究是清揚。”
“清揚?”簡世鳴驟然捏緊了李婉君的下颚,“說到底,你不過是因爲妒忌,所以才傷了本王,對嗎?說到底,你不過是想要本王,對嗎?”
李婉君紅腫的小臉忽然更紅了,她拼命的想要搖頭,不,她不是這樣想的,她是爲了他們李家報仇,她是爲了他們李家。
“清揚是本王的妹妹,你,被人利用了。”簡世鳴薄唇一啓,緩緩道。他以爲他今日算計了百裏泷,沒想到,這原來是百裏泷一早挖好的陷阱。隻是,究竟誰算計了誰?
聽着有腳步聲隐隐傳來,簡世鳴狹長的眸子眯了眯,伸手拉過李婉君的手,将匕首重新交到她手中,“你不是想要殺了本王嗎?本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不,不!”李婉君隻覺那匕首如烙鐵一般,如何敢接?
可簡世鳴卻伸手包裹住她的手,強迫她握住匕首,然後引導着她握着匕首的手向他腹部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