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将軍?”有人影從樹上跳下,“你怎麽會來這裏?”
“自然是來助忠勇侯一臂之力,順便,”他垂眸望了一眼懷中的沐琳,“讓她死心!”
吳參軍一晃,手中的火折子亮起,在看清沐琳之後,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呂将軍,這人不是已經跟了你嗎?”
“心甘情願才更有味道,不是嗎?”呂子誠望向吳參軍道。
“哈哈!”吳參軍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向黑暗中比了個手勢,片刻,有人影跳出對吳參軍低語了一句,吳參軍後退兩步對呂子誠道,“忠勇侯就在正中的營帳中,呂将軍,請!”
“有勞了!”呂子誠兩腿猛然一夾馬腹,向裏沖去。感覺着懷中人兒的緊繃,他忽然輕歎一聲,附在他耳邊幽幽道,“我是騙他的。”
沐琳有瞬間的恍然,之後,才明白呂子誠是在向她解釋剛才他對吳參軍所說的話。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心中混雜的就如眼前這兵荒馬亂、喊殺震天的禁軍營一般。
呂子誠并沒有往正中的大營而去,而是直奔喊殺最爲激烈的西北角。
遠遠的,沐琳便看到幾百黑衣人圍城的圈不停的轉動,不時便有殘肢斷臂,或者屍首從那圈中抛出,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夜空。
她的一顆心倏地提起,手下意識的一把抓緊了呂子誠的手。
“坐好了!”呂子誠低聲對沐琳道,繼而揮手,“上!”
話音落下之際,随着他身後禦林軍的喊殺生,他坐在馬上的身子一斜,手中的長劍已向外層的黑衣人劃去。
而此時,沐峥淩亂的腳步也驚碎了千歲府甯靜的夜色。
“沐公子!”秋月攔住了就要向寝殿闖的沐峥,“小姐她剛剛……”
“秋月!”
秋月的話音還未落,沐阿梨的聲音已在寝殿中響起,“是峥兒嗎?”
“郡主!”沐峥繞過秋月疾步沖了進去,看着沐阿梨蒼白着臉色從榻上坐起,沖他淺淺的笑。他滿心的惶恐瞬間淡了許多,“琳兒姐姐不見了!”
沐阿梨面色一凝,沖沐峥招手道,“别着急,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小姐!”秋月不知道這幾日千歲府外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蘇木交代不可以讓沐阿梨再多思,隻是後面勸阻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沐阿梨不滿的目光截斷。
沐峥不及多想,便将呂子誠今日到訪,沐琳和他一起離去的事說了一遍。
“這幾日,可是出了什麽事?”沐阿梨的神色愈發凝重,呂子誠什麽時候和沐琳走的這麽近了?一想到呂子誠那恨毒了她的目光,沐阿梨的心弦就繃緊了。
沐峥稍稍錯愕,瞬間想起,這幾日千歲府閉門謝客,怕是外邊幾乎翻了天的事,沐阿梨一無所知,他不由垂下了眼眸,“沒、沒事!”
沐阿梨明知沐峥有意隐瞞,也不逼她,隻輕聲喚道,“黑葉!”
無人應聲。
沐阿梨倏的轉眸望向秋月,“秋月!這幾日究竟出了什麽事?”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黑葉是一直就守在寝殿的,可此刻,他竟然不在,這隻能說明葉閣的人手緊張,就連黑葉都不得不出手了。
“小姐,我,我真的不知道!”
“峥兒!”無奈,沐阿梨又轉眸望向榻旁坐着的少年,“蘇木幫我調養了幾日,我身子已經大好,要是有什麽事情你再瞞着我不說,說不定琳兒就真的要出事了。”
這句話吓到了沐峥,他不敢再有絲毫的隐瞞,将這幾日的事情盡數與沐阿梨說了一遍。
寝殿内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不僅沐阿梨凝面色凝重,就連一旁的秋月也是目瞪口呆。這才短短數日,金陵怎麽就像要變天一樣?
沐阿梨從榻上起身,“秋月,拿泷大人的披風給我,我要去一趟呂府。”縱使呂子誠心中對她再恨,也不能不顧大局。倘若司徒赫出事,這金陵便真正的落在簡世鳴手中。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到時候,呂家想真正的摘出來,怕也是不易,畢竟無論如何他們也抹不去與百裏泷的這層血緣關系。
“小姐!”秋月有些擔憂的喚了一聲。
“快去!”事有輕重緩急,如今金陵手中還有兵權的隻有呂子誠了,即便他不願出手相助司徒赫,也絕不能讓他反戈一擊。那到時,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而她,今日特意要披百裏泷的披風前去,不是因爲對百裏泷的思念,而是要警醒呂家,他們與百裏泷的關系是會被簡世鳴猜忌的。
秋月的披風拿來,才披到沐阿梨身上,寝殿門口便有腳步聲響起,緊跟着就是秋子初的聲音,“郡主,不必去了,司徒将軍回來了!”
他話音落下,沐阿梨便看到了他身後一身血污的司徒赫。不用多言,她便知道剛剛發生了一場多麽慘烈的戰鬥。
“司徒,你先去清洗一下,包紮傷口!”秋子初對司徒赫道。原本他們是要回将軍府的,可明路卻忽然傳信說沐峥來了千歲府,秋子初便知道外面的消息怕瞞不下去了,怕沐阿梨擔心,這才将司徒赫直接帶來千歲府。
見司徒赫被扶了下去,秋子初的桃花眼眸才掃向沐峥道,“峥兒不必擔心,沐小姐也回來了。”
“她人呢?”
“枯木神醫那裏。她……”
不等秋子初的話說完,沐峥已然如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沐阿梨不語,一雙清冽的眸子鎖着秋子初。
“就知道瞞不過郡主,”秋子初輕歎了口氣,“今日黃昏時分,忠勇侯帶人突襲禁軍營,與裏面的細作裏應外合困住了司徒,等我察覺到簡世鳴的意圖後,便即刻讓紫葉他們趕去禁軍營,但等他們趕到時,那裏的戰事已然進入尾聲。多虧了呂子誠,若非他率兵先一步趕去,這金陵,怕是真的就變了天。”
“是沐琳遊說的呂子誠?”不然,對司徒赫與忠勇侯的事情,呂子誠不插手都已是最好的狀況了。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是據紅葉說,是呂子誠帶沐琳去的禁軍營。之後,呂子誠又替司徒赫擋了一箭,如今,生死未知!”秋子初一臉的自責,“是我疏忽了,沒有料到簡世鳴所圖如此之大,出手如此之狠。”
偷襲禁軍營!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若是傳出一點風聲,天璃怕是會人心惶惶,民心大亂吧。
秋子初的感慨,讓沐阿梨不由就想起中秋那晚簡世鳴話中的意思,即便這天璃毀了,與他何幹?
“因爲,這天下,這百姓,從來都不在他眼中,他眼中能看到的隻有目的,如何達成他自己的目的。”沐阿梨聲音幽幽道。
“郡主!秋公子!”
沐阿梨話音剛落,明路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已在寝殿門口響起,“太後、太後娘娘的銮駕來了,說是前來探望郡主,我們攔不住!”
“小姐!快,你快躺下!”秋月一驚,忙推着沐阿梨往榻上而去。
“不必了!”沐阿梨拂開秋月的手,唇角一點點勾起。梁蘭芝此刻匆匆趕來千歲府,怕是簡世鳴的意思。而簡世鳴如此做的原因,大概是已經知道他偷襲禁軍營的計劃落空了。
既如此,無論此刻她是繼續裝病,還是如何,梁蘭芝肯定都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太後娘娘到——”
尖細的内侍的聲音剛落下,一襲明黃色鳳尾曳地裙的梁蘭芝便從寝殿門口走了進來,望向寝殿正中立着的沐阿梨,杏眸閃過一抹錯愕,瞬間笑道,“看情形,蘭梨郡主是痊愈了,那哀家帶來的太醫也就用不着了。”
果然是有備而來。沐阿梨唇角勾起,微微沖梁蘭芝一福,“多謝太後娘娘挂心,不知太後娘娘這麽晚了來千歲府,所爲何事?”
“既然郡主身子好了,那哀家也就不再顧忌,哀家想請郡主進宮陪哀家幾日。”梁蘭芝直接道明來意,“或者說,郡主想要哀家讓皇上正式下旨邀請郡主?”
這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啊!
“阿梨不敢!”沐阿梨唇角浮起一抹譏笑,“隻是太後娘娘想好了,真的要讓阿梨進宮去陪伴娘娘?”
“自然!不然哀家也不會專門跑這一趟。”梁蘭芝含笑望着沐阿梨。心中卻酸澀的厲害,倘若不是要哄簡世鳴開心,她又豈會甘心來請别的女人進宮去陪他?
“真沒想到太後娘娘如此大度!”沐阿梨毫不客氣的戳穿梁蘭芝的心思,“難道你真的不需要多想一想?”
杏黃色寬繡下,梁蘭芝帶着赤金護甲的手指早已掐入肉中,可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道,“哀家這是深思熟慮過的。”簡世鳴的心思一直繞着沐阿梨打轉,或許是因爲得不到。一旦他得到之後,怕也就厭了沐阿梨,到時候,他的人,不還是她梁蘭芝的嗎?
“蘭梨郡主,請吧!”知道沐阿梨口舌伶俐,梁蘭芝也不願與她多言,丢下這句話,便徑自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