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阿梨偏頭、轉身躲開,隻餘一縷青絲從簡世鳴的掌中滑過。
“沐阿梨!本王改主意了!”青絲從掌心中滑過,仿若一片輕柔的羽毛從簡世鳴心中拂過一般,癢癢的。那種感觸,讓他懊惱又迷戀,“本王決定,先要你的人,再要你的心!”
他原本想要得到她的心,然後再讓她乖乖的到他身邊來,将她自己奉上,可此刻,他改主意了,他決定,先要她的人。
“呵呵,阿梨才疏學淺,聽不懂王爺的話,告辭!”簡世鳴已動了邪念,她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沐阿梨一提裙裾,轉身撒腿就跑。
“沐阿梨!慈甯宮你已去過,可曾見到薔薇?”
簡世鳴的聲音從沐阿梨身後追來,輕易的便絆住了她的腳步!該死!她被簡世鳴熾熱的眼眸灼的亂了心神,怎麽将此事給忘了?
他們今日進宮參加晚宴,報複呂馨兒是其一,與梁蓉蓉達成合作見梁蘭芝是其二,但最重要的便是将薔薇救出宮,否則,随意一個罪名便能輕易要了薔薇的性命。
而在寝殿殿門關上,她遊說梁蘭芝的那一刻開始,廣陵王和蘇木便已去找薔薇,到此刻,他們兩人還未回來,定然是薔薇還未找到。
她緩緩轉身,望着立在宮門口,未動分毫,就等着她自投羅網的簡世鳴,“薔薇呢?”
簡世鳴不答,遙遙沖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涼風起,拂起簡世鳴的衣袂、發絲,黑鳥圍着他周身盤旋。他立在這如銀的月華中,明明如畫的眉眼,卻透着刀劍般的淩厲,仿若能絞碎一切。
見沐阿梨不動,簡世鳴薄唇一動,又道,“除非,你想讓薔薇死!”
沐阿梨心中輕歎一聲,擡腿一步、一步又走了回來,在他面前三尺處站定,“薔薇呢?”
簡世鳴緩緩伸手,一點點靠近沐阿梨的面頰。
這次,她沒有躲。
微涼的、柔軟的指端撫上沐阿梨的臉頰,細細的摩挲。
滑膩、溫潤的感觸讓他深深眷戀。這滋味,他在夢中遇到過多少回,可醒來之後,指端停留的卻隻有寂寞。
“阿梨!”他輕聲呢喃的喚着,慢慢俯首,薄薄的唇向沐阿梨的唇湊去。
可觸碰到的不是她的唇,而是她的手、她驟然掩住唇的手。
他狹長的眼眸中明顯閃爍着不悅,聲音卻變得溫柔,誘哄着眼前的女子,“一下,讓本王親一下,本王便放了薔薇!”
沐阿梨的手緩緩放下,唇角一點點勾起,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璀璨的仿若漆黑夜色中驟然盛開的煙花。她後退一步,手腕一動,頭上簪着的銀钗已赫然抵在她自己的臉頰之上。
毫不手軟!
當下便有血珠從銀钗的尖端滲出。
“簡王爺是喜歡阿梨的這張臉吧?倘若阿梨毀了這張臉,王爺是不是就不喜歡阿梨了?”沐阿梨笑的燦爛,聲音微涼。
簡世鳴狹長眼眸中的不悅、貪戀瞬間都被驚怒所替代,“你,你就不怕本王殺了薔薇?”
“王爺不過是想要阿梨的身子,阿梨毀掉這張臉,王爺若還下得去口,那就拿去!”沐阿梨的聲音平淡,好似在說着别人的事情,“否則,即便今日王爺放了薔薇,改日,還會再抓,這是放人,還是抓人,不全都在王爺的一念之間嗎?”
更何況,他還可以頒發聖旨,倘若他腦袋一抽,突然下旨,讓她嫁給他,她是要抗旨不尊,還是要大開殺戒?
憤怒、妒忌仿若一頭怪獸在簡世鳴體内瘋狂的橫沖直撞,她可以爲百裏泷褪去衣衫,卻讓他親一下都不肯,她隻要提到百裏泷,想到百裏泷,眼底的暖色便讓他心悸,卻不肯施舍他一個真正的笑容。
“你毀掉你的臉,你覺得,百裏泷還會要你嗎?他還下得去口嗎?”簡世鳴低低的咆哮着,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
“無論我怎樣,他都會對我溫柔以待!”沐阿梨眸光堅定。因爲,他是她的泷哥哥。
“你,你……”簡世鳴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幾乎咬牙切齒,“本王也可以!”
“是嗎?”沐阿梨細眉微跳,無數血珠順着銀簪、順着她的手腕滾落,一道猙獰、血淋淋的傷口在簡世鳴眼前一點點的擴大、觸目驚心。
月光下,眼前的女子明明柔弱到風一吹就倒,可偏偏那細細的腰肢挺得筆直,明明那鮮血淋淋的情景,他看着都痛,可她卻連眉也不曾蹙一下,就仿若,她劃破的不是她的臉!
她的心,怎麽就這麽狠?
簡世鳴一雙狹長的眸子閃爍着複雜的光芒混合着深深的痛,這個女子,劃破的不止是她的臉,更是他的心!
好!好!
她既然有如此決心,那他也要讓她好好看看,他究竟還下不下得去口?簡世鳴寬袖中的指節已攥的泛青。
“阿梨!”一個變了調的聲音帶着薄怒劃破這夜色。
沐阿梨的手一頓,緩緩回眸。
一襲青白色錦袍的蘇木踏着一地的月色正向她疾奔,清朗的眉眼沒有了一貫的雲淡風輕。
月光下滾落的血珠,驚了他的心,亂了他的方寸!
“阿梨!”又一聲痛心的低喚,蘇木已奔至她面前,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倒影着她半邊染血的面頰,掀起心痛的浪花,“疼嗎?”
沐阿梨輕點了點頭,“疼!”
那是她的面頰、她的肌膚、皮肉,她生生劃破,又怎麽會不痛?
隻是再痛,她也不能讓簡世鳴得逞!她不能讓簡世鳴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他拿她的親人、朋友威脅她!不然,這次是薔薇,下次,怕就是沐琳,或者峥兒……
“疼還做這蠢事!”明明是嗔怪的話語,可出自蘇木的口,卻溫柔的碎了一地的月光。
他從袖袋中摸出一塊白色的錦帕,一點點細心的爲沐阿梨擦拭着臉上的血迹,仿若呵護的是一件稀世珍寶,聲音更是如汩汩的溪水,“放心,我有法子,不會讓它留下一絲痕迹!”
“真的?”沐阿梨眼眸中閃過一抹欣喜,“太好了!這樣百裏泷回來後就不會發現了!”
他若知道她如此做,怕是會心痛吧?她不舍得他爲她心痛!
“嗯!”蘇木輕嗯了一聲,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眼底閃過的一抹酸澀,繼而擡眸看着還再向外滲血的傷口,“傻瓜!”
隻是他這一聲傻瓜,究竟是在說沐阿梨,還是說他自己,怕也隻有天知道了!
他慢慢拉起沐阿梨的手,溫暖的手指扣在她的脈息之上。
片刻,他平靜的眼底便驚起道道漩渦,連扣在沐阿梨手腕上的手指也開始微微顫抖。
而此刻,簡世鳴狹長的眸子已噴出火來,她提到百裏泷,眼神溫柔也就罷了,爲什麽看到眼前這個大夫,這個藥王谷的大夫,也是這般溫柔,甚至會沖他笑?
爲什麽偏偏對他不同?
“簡王爺!”随後趕來的廣陵王強壓住心底的震撼,不着痕迹的将沐阿梨和蘇木擋在身後,隔斷了簡世鳴的視線,“适才出了偏殿,本王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應該見一見母後,便來了慈甯宮。正巧母後身子不适,本王就去爲她請太醫!”
“可走到半路,才想起,母後向來禁忌甚多,也不知她慣用的太醫是哪位,便又折返回來準備問問母後。既然簡王爺也在,不如王爺差人去爲母後請太醫,如何?”
簡世鳴狹長的眸子鎖着廣陵王。
廣陵王神色不變,一臉真誠。
但簡世鳴卻知道,百裏橫所說的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台階,一個彼此都相安無事的台階!
可他偏偏不想下這個台階。
“這裏可是皇宮!”簡世鳴說的每一個字都冷如冰,“守衛這裏的是忠勇侯所轄制……”
“簡王爺!”蘇木從廣陵王身後走出,平靜的眼眸投向簡世鳴打斷了他的話,“蒼術的毒術,王爺見識過吧?”
簡世鳴狹長的眼眸深了深,一時不能領會蘇木此言何意?
“在下的毒術自問不在他之下!”蘇木清淺的聲音如月光一般流淌,“所以,他能做的事情,在下也能!”
簡世鳴的瞳孔瞬間一縮,威脅,蘇木竟然在威脅他?
這便是蒼術口中所說的那位無欲無求的謙謙君子?那位一心隻想懸壺濟世的藥王谷大弟子?
“藥王谷的醫訓什麽時候變了味道?”簡世鳴的聲音之中是隐隐的怒火。
“藥王谷的醫訓未變,是我蘇木變了!”說話間,蘇木寬袖在身前輕輕一拂,無數綠光從他青白色的衣袖中飛出,仿若螢火蟲一般,呼嘯着便往頭頂盤旋的那些黑鳥而去。
片刻,每一隻黑鳥身上便覆上了無數的綠色光點,好似漆黑的羽毛透着綠光一般。
下一息,黑鳥便在衆人眼前消失了!
憑空消失!就仿若是被那綠色光點所吞噬,又仿若初雪被陽光照射所消融。而綠色的光點閃了閃,也消失在這月光中,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簡王爺!太後娘娘還等着你爲她請太醫,我們就先告辭了!”廣陵王壓下眼底的驚詫,當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