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随着一個怯怯的應聲，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形從陰影中顯現。她望了眼百裏泷，又望了眼昏迷不醒、臉色煞白的沐阿梨，一臉的糾結不安。
“說！郡主是怎麽回事？”百裏泷垂首望着沐阿梨腳踝上一道道縱橫交錯、或深或淺的傷口，聲音冰冷的令人顫栗。
難怪那晚她堅持要熄燈，他想去撫摸她的腳踝，她還硬将他的手拉到她的胸口。他以爲她是動了情，原來她是怕他發現這些傷口……
他應該察覺她的反常的，他不應該被她的溫聲軟語弄得就昏了頭，悔恨、懊惱如千萬隻螞蟻一點點啃噬着他的心。
百裏泷擡眸睨向落葉，他讓落葉暗中跟着沐阿梨保護她，這麽重要的事情，落葉竟沒有向他回禀？
落葉唇緊緊抿着，瑟瑟不語。
“說！”
這個說字淡淡從百裏泷口中吐出，殿内空氣驟然一凝，落葉身形一個趔趄，已然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地上，片刻額頭就沁出大顆大顆汗珠，另一條腿也支撐不住，跪了下去。
“主子！”落葉開口，那無形的威壓驟然一松，她擡頭慘白着臉色，聲音澀澀道，“是郡主不讓我說的！她每日都會在府中的井裏滴血。她說，她不能看到你出事，也不能看到府上的人出事，即便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敢賭！”
這個傻丫頭！百裏泷的心又酸又痛，還混合着一絲淡淡的甜蜜和苦澀，這丫頭，定然是怕傷口在手腕上會被他發現，所以才劃破腳踝來放血。
百裏泷轉眸望向沐阿梨的眼眸愈發的溫柔，自己還弱不禁風的需要别人保護，還想要保護别人！傻瓜，本王不是和你說過，你，有本王來守護，你想守護的東西和人，也有本王一并來守護嗎？
蘇木的眼眸閃爍着複雜的光芒，心痛、哀傷、不解，還有一絲絲的妒忌。
他望着昏迷不醒的沐阿梨，心中默默，阿梨，他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麽重要嗎？哪怕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守護他？你自己的身子，旁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嗎？你這樣做，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殿内一片死寂，有風從門外探進頭來，發出幽幽的一聲歎息。
秋子初望了望怔神的百裏泷和蘇木，不由發出一聲輕歎。此刻，這寝殿中唯一還能保持理智的，竟然隻餘下他這個三天三夜沒合過眼的人了。
“蘇木大夫！”秋子初出聲打破這詭異的氣氛道，“事已至此，怕是還要勞煩蘇木大夫爲郡主診治，若是需要什麽草藥我立刻差人準備。另外，我剛才聽秋月說，蘇木大夫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不知可否将藥方提供給在下，在下這便差人去采購藥材，以救城中百姓與水火。”
百裏泷将深情凝視沐阿梨的眸光緩緩、緩緩從沐阿梨蒼白的臉上移開，落到神色凝重的蘇木臉上，右拳抵在左掌上鄭重沖他行了一禮，“有勞蘇大夫了！”
蘇木轉眸望向百裏泷，神情略略動容。此時，他已不是初來金陵的時候，聽聞百裏泷即便見了皇上和太後也是從不行禮的。
“阿梨，本王就托付給蘇大夫，一應需求，府上的人自會滿足。城中解毒之事，本王會向所有中毒百姓說明這是藥王谷蘇木大夫研制出的方子，至于具體解毒事宜……”
“泷大人！”不待百裏泷将話說完，蘇木便出聲打斷道，“我藥王谷向來不在意這些虛名。隻是……”蘇木望了一眼榻上的沐阿梨，長眉擰在一起，眼眸中流露出些許不忍、痛苦和糾結。
“隻是什麽？”
“隻是我不能爲金陵百姓解毒！”蘇木轉眸望向百裏泷一字、一字道。聲音緩慢、沉重、痛苦。
明明他隻說了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可這話一說出口，蘇木渾身的筋骨仿若都被抽走了一般，整個人臉色煞白，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他身爲醫者，曾立下誓言，要安神定志，發大善恻隐之心，救寒苦之靈，若有疾厄來求，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
可此刻，他明明可以救那些人，他卻選擇了拒絕，卻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在他的面前，這種良心上的愧疚瘋狂的啃噬着他的心。
“爲什麽？”秋月當下便忍不住了。剛才明明是蘇木親口告訴她，已經找到了解毒的法子，還說明日一早，金陵的百姓便都能恢複正常，怎麽眨眼的功夫，他就又不能救了？“你剛剛明明說你的藥已經給幾個中毒的百姓試過，而且他們都好了，爲什麽又不救了？”
百裏泷和秋子初互視一眼，不約而同轉眸望向榻上的沐阿梨，兩人直覺蘇木這前後的變化大概是與沐阿梨有關。
蘇木面色慘白、凝重，卻不答秋月的話。
“爲什麽？”秋月卻不甘心，刨根問底道，“小姐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如今，你明明可以救他們，爲什麽不救？你這樣，與那下毒的蒼術還有什麽區别？”
“沒有區别！可我又能怎樣？”蘇木被秋月逼到絕境，終于開口，聲音之中帶着一絲絲的絕望，“爲金陵百姓解毒的藥裏需要我配置的一味迦南凰衣。”
“可現在阿梨體内的平衡已岌岌可危，若是不救，她或許會再次毒發。可要想救她，就需要用這迦南凰衣。那你們告訴我，我是該拿這迦南凰衣去救滿城的百姓，還是救阿梨？”
秋月沉默了。即便再多的性命，又怎麽比得上她家小姐？
月影的唇抿的更緊了，她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她不要沐阿梨出事。
百裏泷鳳眸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木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呆呆怔怔的注視着榻上的沐阿梨。阿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唉！”秋子初長歎一聲。如果有人問他，是救金陵的百姓，還是救薔薇？他怕最終也會選擇薔薇吧？“那我先去處理外面的謠言，然後去城中巡視。”
“等一下！”百裏泷叫住轉身欲走的秋子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