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喂完,沐阿梨将白瓷小碗放到一旁的小幾上,直接用匕首割斷百裏泷的衣衫。
黑色的錦袍褪去,裏面中衣原本是什麽顔色她已分辨不出,因爲此刻,那同樣破爛不堪的中衣已成了暗紅色。
“傻瓜!”沐阿梨的鼻子不由有些泛酸,曾經他将她的戲言當真,如今,他将他的誓言牢記在心……
她輕輕歎息着,附身繼續用匕首将那中衣從中間劃開,然後扯着衣袖從他身上扯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口便出現在沐阿梨的眼前,還有些正頑強的向外滲着血迹。
遍體鱗傷!觸目驚心!
感覺手腕一緊,沐阿梨垂眸,卻是絲絲揚起了蛇頭,一雙泛着幽光的眸子正盯着榻上的百裏泷。
“不可以!絲絲!”話一出口,沐阿梨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她不是一心想要殺了他嗎?可此刻,他人事不省就躺在她眼前,她卻下不去手。
甚至,想要保護他!
峥兒的仇怎麽辦?沐阿梨的心怅怅然,一會想到百裏泷曾經對她的那些暗示,一會想到這段日子百裏泷對她一次次的相救,一會又想到峥兒歡笑、憨憨撓頭的模樣,一會又是眼前遍體鱗傷的百裏泷……
她仿若一半身子在經曆烈火焚烤,一半身子又浸泡在冰雪寒泉之中,一面是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一面是昔日的情誼和如今的感激讓她冷靜再冷靜……
就在這個時候,百裏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一雙鳳眸緩緩睜開,整個屋子的光線都随之一亮,那鳳眸極快的掃了一眼屋内的情形,便發現了自己與沐阿梨的處境,他的眉頭微擰,臉上當下浮出痛苦的神色。
“百裏泷!你怎麽樣?”置身于冰火兩重天中快要将自己逼瘋了的沐阿梨瞬間回神,這才想起,她此刻的首要任務是處理他這一身的傷痕,而不是糾結她要如何對待眼前這個人?
她剛沖到近前,手腕就一把被人擒住,一隻大手更是牢牢的摁住她的後腦勺,将她往他身上壓去。
“傷!小心傷……”沐阿梨驚叫着,他這一身的傷,她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她若是再砰的砸上去,豈不是更加嚴重了?
“本王會小心的!”百裏泷的聲音沙啞至極,聽得沐阿梨心中一顫,還想要再說什麽,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重,不由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她隻是提醒他小心傷口,不是讓他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啊?還未等沐阿梨因驚訝而張口的嘴巴合攏
不!不!雖然她的身體在發軟、在發燙、在節節後退、在潰不成軍,但她的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不可以!即便曾經他對她深情似海,即便他對她有過數次救命之恩,但他卻也是她的殺弟仇人!
“百裏泷!”她的聲音沒有了以往的清冽,如被燒熱了水一般,帶着幾分溫熱,幾分嬌嗔,幾分憤怒!
身上壓着的某人的動作一滞,擡頭,一雙赤紅的眼眸看向她,“不是你讓本王如此做的嗎?”
羞澀瞬間褪去,隻餘憤怒!沐阿梨發誓,此刻若不是觸手還有溫熱的血迹,她定然放絲絲咬死他!她什麽時候讓他做這些事情了?
“你脫掉本王的衣衫,目不轉睛的盯着本王,不是垂涎本王的身體嗎?”好似知道沐阿梨心中的想法,百裏泷發紅的眼眸直視沐阿梨道。
“我,我……”沐阿梨張口結舌。第一次發覺自己也有笨嘴拙舌的時候,她脫掉他的衣衫是爲了幫他清理傷口好吧?還有,她哪有盯着他看?隻不過走神了而已!僅此而已!
還未等沐阿梨捋順了舌頭,赤紅着眼眸的某人喉結上下動了一下,繼而垂頭又向她襲來。
“救命啊!”沐阿梨無言,哀嚎一聲。
百裏泷的動作卻是一僵,臉色已然黑了下來,眸中也浮起一層薄冰,“沐阿梨,你究竟什麽意思?”
她聽得出,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着火氣,可她也火大好不好?
“泷、泷大人!我,我想你誤會了!”越說,話便越順溜,“是秋公子讓我照料泷大人的!還有,他說,泷大人暈倒的事情不能讓旁人知道,所以對外說是我受了重傷!”
“僅此而已?”百裏泷的鳳眸中開始閃爍着危險的信号。
沐阿梨一僵,她要如何回答,如果說是,他下一步會不會就将她丢出去?她可還沒有做好去面對簡世鳴和餘江西的準備。如果她說不是,他會不會又欺上前來?
不等她想明白,百裏泷卻已再次趴了下來,沐阿梨當即不再猶豫,高聲道,“僅此而已!真的僅此而已!我……百裏泷?百裏泷?”
沐阿梨輕輕推了推壓在她身上的某人,沒有絲毫反應!百裏泷!不要啊!你這樣昏過去,我怎麽辦?身上的人重如泰山,沐阿梨艱難的扯了扯自己的身子,分毫未動!
救命啊!沐阿梨想要求救,可如今他們這尴尬的姿勢被人看到,她,她以後怕是沒臉見人了!薔薇!薔薇,你在哪啊?
薔薇沒有聽到沐阿梨愛的呼喚,但沐阿梨卻在自己殷殷的期盼中,沉沉睡了過去。
前夜,因爲沐如月和餘江西的算計,還有莺兒的事情她一夜未睡,昨晚又因爲再見簡世鳴和梁蘭芝,她心緒起伏的厲害,又是輾轉了一夜,今日又與死神擦肩而過,她也是真的累了!
守在門外的紅葉見忽然聽到屋内好似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繼而又沒了聲音,又等了片刻,他實在是好奇沐阿梨有沒有爲他家主子處理好傷口,便小心翼翼的将門簾挑開一條縫,向裏望了一眼,當即驚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紅葉!”一隻腳毫不客氣的招呼到紅葉的屁股上,将剛剛跌坐在地的紅葉又給踢起,“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