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阿梨清晰的感覺到。她心一沉,右臂剛剛擡起,眼角的餘光沐便見百裏泷另外一隻手中已有寒芒閃爍,她當即便打消了将絲絲丢出去的想法!百裏泷武功高強,絲絲一露頭,怕隻一死,然後,就該輪到她了!
看着沐阿梨的臉漸漸憋紅,百裏泷突然松了手,“說!”
“咳!咳!”驟然沖進肺腑的空氣刺激的沐阿梨連連咳了起來。她還容易止住咳,心思一轉,已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百裏泷道,“不管我的事!放火的又不是我,我是受害人!若不是泷大人來的及時,阿梨怕此刻怕已葬身火海!”
“當真?”百裏泷鳳眸一凝。
沐阿梨重重點了點頭道,“真的!是周嬷嬷!她用弩箭将我和秋月、月影逼上水榭,然後将燃着的火把扔上早被澆了火油的水榭”
“哼!”百裏泷冷哼一聲,薄唇輕啓,“蘭梨郡主是否學過未蔔先知之術?”
“啊?”沐阿梨怔住,一時沒明白百裏泷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然,你怎麽會知今晚要遇到危險,還特意去萬寶閣借了青葉?”百裏泷聲音涼涼道,“難不成蘭梨郡主以爲,這世間所有的人都是傻子?”
“我,我……”沐阿梨心思急轉,正想着如何解釋她從萬寶閣借青葉之事,便聽百裏泷又冷哼一聲,身子前傾幾乎貼着沐阿梨的臉頰。帶着淡淡酒香的口氣在她耳邊開始低語。
“昨晚,周嬷嬷從水榭偷了不少東西,看起來,她好像很缺銀子!可本王記得,她在這世上,最在意是她那傻兒子,所以,這銀子,是爲她傻兒子準備的了?那這樣看來,周嬷嬷是找了一個很貪财的親家了?是嗎?”
咚咚咚!沐阿梨的心一陣狂跳,她與綠柳的計劃,百裏泷不會知道吧?
“這水榭都搬空了,爲了掩飾罪行,自然要一把火燒掉!這樣,才叫一了百了!若是将你也燒死在這水榭中,那周嬷嬷,既算幫朱玉香報了仇,也算爲她自己找到一個替罪羊!周嬷嬷的計劃可以說很嚴密?”
百裏泷的眼眸中閃爍着複雜、晦暗的光芒,“可你卻知道自己今晚會有危險,你告訴本王,這是未蔔先知呢?還是說今日周嬷嬷的所作所爲,都是你一步步暗中引導的?”
沐阿梨不由吞了吞口水,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詫,因爲百裏泷所言居然全中!面對他這近乎妖孽的心智,她那些小手段壓根就不夠看啊!
“果然如此!”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穩穩落入他眼中,“若這樣推斷,晴柔水榭鬧鬼之事與你也脫不了幹系吧?”
沐阿梨的心跳漏了一拍,百裏泷卻已喃喃道,“常來這水榭的,除了本王便是簡世鳴,若這水榭燒了,本王也就罷了,簡世鳴必定會追究……”
他的話頓了一下,好似這追究二字給了他什麽啓示一般,他聲音陡然急促起來“若簡世鳴要查,必定能查到你!你有信心如此做,那就是說,你斷定簡世鳴不會查……”
“所以,”百裏泷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這溶溶月光下,流轉着異樣的光彩,“你先傳出水榭鬧鬼之事,讓簡世鳴動了燒掉這水榭的心思,然後又誘導周嬷嬷來付出實際行動!是也不是?”
見自己所有的籌謀片刻間就被百裏泷看穿,沐阿梨幽幽歎了口氣,後退一步與他拉開一點距離,這才帶着一絲決絕直視他的眼眸道,“是!泷大人說的這些都對!我無話可說!倘若泷大人要因這葬身火海的晴柔水榭而殺了我,我,無話可說!”
百裏泷沒有說話,眼中光芒明滅。突然,他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肩,探究的目光從她清冽的眼眸直射她的心底,“你知道什麽?晴兒究竟是怎麽死的?”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已不是冰冷,而是憤怒混合着痛苦,甚至有一絲絲猙獰!
沐阿梨的心緒又亂了起來,百裏泷不該是這種反應啊?是與簡世鳴一般,也在演戲嗎?呵呵!她冷笑一聲道,“泷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是與我堂姐,早已浮塵、濁泥各不相幹了嗎?”
各不相幹?各不相幹?
百裏泷緊緊抓住沐阿梨肩頭的手不由無力垂下,他緩緩後退一步!他若真能如他所言一般,與她再也各不相幹,那倒好了!
可如今,這幾個字,落到心底時,卻紮得他的心一陣陣尖銳的疼。
“沐阿梨!你究竟知道些什麽?”再擡眸,百裏泷的眼底已有了一抹紅絲。
“我什麽也不知道!”沐阿梨别過眼眸。明明是百裏泷不對,可此刻對上他的眼眸,爲什麽她竟然莫名的有些心虛、有些惶恐,還有些愧疚……
“那你爲什麽一心要燒掉這晴柔水榭?”百裏泷換了一個問題。
“因爲我不想再看到你和簡世鳴那假惺惺的面孔!你們口口聲聲說着喜歡,說着思念,早幹嘛去了?如今人都不在了,你們才說喜歡,才說思念,給誰看呢?”心虛、惶恐、愧疚在她心底混合發酵,終成了口不擇言的譏諷。
早幹嘛去了?沐阿梨的話在百裏泷腦海中轟響,他失魂落魄的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直到背抵在木槿樹筆直的樹幹上,他才幽幽歎了口氣。
是啊!他早幹嘛去了?倘若他早一點開口,早一點向她表明心迹,今日也不是這般境地,也不會是生死兩茫茫了……
沐阿梨的眼眸從心神恍惚的百裏泷身上收回,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纏繞的絲絲,終究輕歎了口氣。罷了!百裏泷,看在你一次次救我的份上,我,也放你一馬!咱們算扯平了!
“不知泷大人可還有什麽吩咐?若是沒有,阿梨告退!”沐阿梨的目光轉向那火光漸漸小了的晴柔水榭道。這晴柔水榭的大火映紅了整個夜空,别說沐敬東和朱玉香,怕是在宮中正陪着梁蘭芝的簡世鳴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