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語颔首,當即跟着月影離去。兩人幾乎繞了半個錦池之後,月影才領着林詩語向左一拐,指着路旁一個勾角的涼亭道,“這裏!來了!”
說着,月影便急匆匆閃身離去。而林詩語則提着裙裾,疾步進了涼亭,然後在那鋪着錦墊的石凳上坐下,肩膀一上一下的聳動起來。
片刻,便有清晰的腳步聲在那青石闆鋪成的小路上響起。聽到這腳步聲,林詩語不由嘤嘤哭出了聲。
從青石小路上走過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攙扶着朱玉香和周嬷嬷。
兩人自然注意到涼亭中那嘤嘤抽泣的着鵝黃色衣衫的女子,朱玉香的眼底不由浮起一抹厭惡,向周嬷嬷丢了個眼色,便徑直走了。
而周嬷嬷腳步一彎向涼亭中哭泣的那女子走去,“老奴見過這位小姐!不知小姐是哪個府上的?可是迷了路?”
聽到問話,林詩語才紅着眼圈擡了頭,好似忽然察覺自己行爲的不适,忙起身沖周嬷嬷福了一禮道,“見過嬷嬷!詩雨隻是看到那些小姐們這般無憂無慮,想着自己的不幸,心中酸澀難忍,所以……還請這位嬷嬷見諒!”
林詩語這一起身,周嬷嬷才看清她的模樣!柳眉杏眼、櫻桃小口,模樣俊俏不說,連說話聲音也婉如莺啼。若有一個這等相貌的女子給她寶兒做妻子,那她就滿足了。“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老奴以往怎麽沒見過這位小姐?”
“哦,小女子林詩語,是馮夫人的遠方侄女,前些日子才随嬸母來了金陵!”林詩語低眉垂首溫順道。
“随嬸母?”周嬷嬷心中一動,拉着林詩語在涼亭又坐下,“怎麽沒有和你娘親一起來啊?還有,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和嬷嬷說!就算嬷嬷幫不上什麽忙,但說出來,這心裏呀,總歸舒服點!不然,老憋在心裏,那就要憋出病來了!”
“多謝嬷嬷!”林詩語好似被周嬷嬷的話感動了一般,又摸了一把眼淚才道,“前年,我母親和我,随父親前往涼州上任,不料路上遇到山洪,父親和母親都被沖走了。我是被當地的鄉正救下送到了叔父家!可叔父家也隻有嬸母一人,我……”
林詩語的聲音哽咽了下去,其實不用她再細說,周嬷嬷也知道,以後的日子,這林詩語過的怕是并不怎麽好?
“即便我與嬸母省吃儉用,但日子也很艱難,而且嬸母還愛賭錢!最近,我們實在過不下去,才來金陵厚着臉皮投靠姑姑!唉!”林詩語幽幽的歎了口氣。
林詩語這邊在垂首歎氣,那邊周嬷嬷的眼眸卻亮了起來!真是老天有眼啊!眼前這女子就是專門爲她家寶兒量身定制的!這樣一想,對林詩語,周嬷嬷便不由又喜歡了兩分,“那林小姐平日都怎麽打發時間啊?”
“呵呵!”林詩語苦笑一聲道,“嬷嬷說笑了!我那用打發時間?每日裏要照顧嬸母,閑暇時還要寫寫字、畫幾張畫,或者繡幾方帕子,換些散碎銀子度日!家中原本還是有幾本書籍的,後來卻都被嬸母賣了!”
不錯!不錯!周嬷嬷心中愈發滿意了,“林小姐年齡也不小了,你嬸母就沒有打算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小姐也不用再這般吃苦了?”
“也不怕嬷嬷見笑,”林詩語好似千言萬語藏在心中一直找不到人傾訴一般,“嬷嬷有所不知,别人家找姑爺是要看人品,而我嬸母則是要看銀子!她那是想将我嫁出去,明明就是想把我賣了……”
說到這裏,林詩語又抽抽搭搭起來,“好在如今來了姑姑這裏,姑姑待我也算一片真心,今日特意帶我來這散散心,想讓我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公子,她願意幫我去說和!話雖如此,可一想到我那不通情理的嬸母,我心中便……”
“林小姐快不要哭了!”周嬷嬷拿出帕子細心的爲林詩語擦幹眼淚道,“再哭可就不漂亮了!這金陵城可不比涼州那些小地方,有錢的公子那是比比皆是!林小姐盡管放心!好了,今日來府上的小姐們還要比試才藝,林姑娘不如去看看熱鬧?”
周嬷嬷一邊陪着林詩語往錦院而去,心中一邊盤算着:打鐵趁熱,一會她便差人去打聽打聽這林小姐的嬸娘住在何處?這件事自然不能和馮夫人談,應該和那嬸娘去談!這嬸娘又從涼州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到時怕是她用不了花費多少銀子,便能給寶兒娶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回去!
與此同時,錦池旁靠近晴柔水榭的一棵柳樹後,垂下的絲縧正遮掩着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百裏泷冷眸看着眼前這個被他逼得後背幾乎貼到柳樹上的女子,卻一句話也不說!他來找她是做什麽的,難道她心裏不清楚?非要他說出口?
“泷、泷大人!”沐阿梨在與百裏泷的對視中敗下陣來,無奈開口道,“不知泷大人有何吩咐?”
“哼!”和他裝糊塗?百裏泷的眼眸又冷了兩分,“看來本王應該去找沐國公……”
“哦,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沐阿梨在心中恨恨咒罵了一聲混蛋,口中卻已恍然道,“泷大人是向阿梨要玉冠吧?”不待百裏泷說話,沐阿梨又道,“那玉冠有什麽好,幾乎人人佩戴的都是玉冠。所以,阿梨便爲泷大人做了一個别緻的,保證天璃沒有第二個!保證泷大人您的是獨一份!”
百裏泷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她越是鼓吹的賣力,他怎麽越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敢斷定,她送的這玉冠,他一定戴不出去!“哼!”
見百裏泷絲毫沒有相信她話的意思,沐阿梨知道百裏泷也不是好糊弄的,便不再廢話,從袖袋中将那用銀钗串起來的幾顆珍珠提溜出來,“泷、泷大人!您看,這珍珠冠怎麽樣?”
珍珠冠?
果然!果然!他就知道她的話不能信!這叫珍珠冠?即便糊弄鬼也會比這認真一點吧?枉他将她說的話一直放在心上,左等不見她送來的玉冠,右等不見,這才故意差了那呂馨兒來提醒提醒她!
“你的手是新長出來的嗎?”百裏泷一臉嫌棄的将沐阿梨手中捧着的、美其名曰的珍珠冠拿過,一揮手便向錦池中擲去,然後冷哼一聲,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