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夏千易不解，手指微微收緊。
随逸蹙眉，低聲說道，“還是不要說了，直接核對了DNA，确認就行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提起來。”
他大概知道時境遷要說什麽了。
時境遷抿唇，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
“可是我想知道。”夏千易輕聲說，她總是要知道前因後果的，她總要明白這些年自己的哥哥到底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她……總要去母親的墳前和她交代一聲的。
随逸聞言，便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回了原位，拉着卓芹的手沉默的低着頭。
時境遷這才摟着夏千易開口，“大哥和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了是不是？”
夏千易一愣，看了不遠處的時殊風一眼。想起他們當初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說的那些話，想起時境遷小時候受過的那些遭遇，如今回憶起那段話來，她都覺得心酸難忍，對時磊厭惡至極。
她點點頭，聲音微微有些暗啞，“說了。”
“我小時候，被我爸送到了訓練營……”時境遷嘴角緊繃了一下，仿佛那些事情，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依舊是存在的。“在那裏，是我第一次見到了随逸。”
夏千易豁然扭過頭去，看向不遠處低垂着腦袋的随逸。
所以，所以他小時候，也是在那個訓練營長大的？也是那樣艱苦的環境……
“那所訓練營，對于小時候的我們來說，就跟地獄沒有分别。”不，應該說，就算對成人來說，那也是一個地獄。“那是一個組織，專門訓練殺人工具的組織，裏面有我們這些被家人送進去的，也有從各個地方各個孤兒院裏挑選出來的。随逸就是當年訓練營裏的老師從W市的孤兒院裏帶走的。”
他說着，從旁邊拿過方才支峰給他的那個文件袋。
将裏面的文件抽了出來，對幾人說道，“夏達先前去W市尋找夏子铮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在那家孤兒院長大的人，雖然他不知道夏子铮失蹤的那天發生了什麽。不過這一次我讓人給找到了一個催眠專家對他進行了催眠，他說，那天其他的并沒有異常，隻是在孤兒院後門的地方停着一輛車，車門旁邊有個标志。”
時境遷将文件遞給了随逸，後者看到那個标志時，瞳孔猛地一縮，“這是……組織的标志……”
“對，所以當年你被組織帶走，應該是沒錯了。”
時境遷說着，又轉過頭來看着夏千易，說，“你說過，夏家在夏子铮失蹤沒多久，就發生了火災，燒壞了許多東西，包括夏子铮的那些照片，是嗎？”
“對……”
“組織的手段向來如此，他們既然看中了夏子铮，就不會容許他的消息再出現在明面上。所以關于他的照片，全部沒有了，不止是夏家，還有他所在的幼兒園裏的照片。嶽林手頭上的那張，算是漏網之魚，是組織沒有想到的。”
先前，時境遷以爲這一切是潘芝強做的。
他既然設計綁走了夏子铮，不想讓他被找到，所以銷毀關于他的線索也是正常的。
他是警察，做些小手段也還算方便。
再加上梁景帶着夏子铮在小區裏一向低調，嫌少有人有他們的照片。
“至于他耳朵後的痣……”時境遷在随逸那張臉上看了片刻，說，“我想，不止是他耳朵上的痣，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痣應該都沒有了吧。”
這種有辨認标志的東西，全部都會被組織給點掉的。
“還有他小時候的記憶……”時境遷頓了頓，呼出一口氣說，“對于從孤兒院帶來的孩子，組織都會進行……洗腦。”
夏千易猛地深吸了一口氣，洗腦？
“所以，所以……”夏千易抿唇，“所以他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不記得自己從哪裏來，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嗎？”
“唯一有印象的，大概就是模模糊糊中有個女人抱着我的場景。”随逸抓了一下頭發，苦笑道，“但是那場景很模糊，我連那個女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隻隐約有這種感覺而已，其他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夏千易明白了，怪不得這麽多年了，他從未有找回家的念頭。
腦子裏對小時候的事情幾乎一片空白，根本就無從下手。
若不是那兩張照片，恐怕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她的哥哥。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是麻木的。”時境遷說，“後來在訓練營裏面漸漸的有了交集，感情才越來越好。可是組織裏的訓練是殘酷的，我們當年都隻有五六歲的年紀，卻見到了各種各樣的自相殘殺和背叛死亡。”
對于他們來說，這樣的場景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他們常常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直至看到一個因爲身子衰弱連站都站不穩的孩子發高燒被直接棄掉的孩子死亡，他們才意識到，再不好好的努力的吃飯睡覺，那麽那個孩子，就是他們不久後的下場。
好在不管是時境遷還是随逸，都是十分聰明的人。
他們開始強迫自己迅速的成長起來，不斷的變強，在同齡人當中，漸漸的拉出了距離。
老師對他們兩個的表現很滿意，也有意要重點培養。
可這種培養，卻在時境遷和随逸之間，有了區别的對待。
時境遷是時磊送進去的，是給了錢的，目的是訓練成将來輔助時殊風的保镖。雖然時磊撂下的話是死活不論，可組織看在錢的份上也是對他有所照顧的。
随逸卻不一樣，他是孤兒，是組織爲自己培養的殺手，沒錢沒勢沒後台。
所以對随逸的訓練，幾乎到了慘無人道的地步。一個才那麽小的孩子，身上幾乎每天都會背着一條條新的鞭痕，手腳不知道被劃了多少刀，完全不把他當人一樣看待。
随逸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時，都像是死裏逃生一樣，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恨不得馬上就死去，再也不受這樣的折磨了。
若不是時境遷在他身邊照顧他，随逸那個時候已經支撐不住了。
如此過了一年，一年後，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個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