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放下了。”蘇洛說。
他覺得田恬這個姿勢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有點怪怪的。
田恬忙将舉起的手臂放下，摸着手中的鋼叉，愛不釋手。
王夢闆着臉，眼中卻帶着笑。
蘇洛伸手自懷中将兩瓶聖泉水拿出，朝着王夢抛去：“收好。”
王夢下意識地接住。
拿到手中之後，她臉色驟時變得難看。
她心中那種惡心别扭的感覺，較之捧着兩坨大便也不遑多讓。
田恬默默拉開距離，扭頭沖着王夢笑了笑。
“沒什麽事，現在就出發。”蘇洛起身道。
兩人連忙應下。
三分鍾後，整裝之後的三人出現在小區門口。
看着滿地的魚人屍體，王夢滿面遺憾。
若非這些東西長得太像人，她都想掐頭去尾帶幾個當口糧。
田恬倒是興緻極好。
她騎在大白肩頭，手持鋼叉，感覺古代的大将軍也不如自己威風。
“大人！”踏出小區大門時，王夢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道。
蘇洛止步，扭頭看她。
“我想跟王老師告别，還有……”王夢低着頭，目光躲閃。
“想把他轉化爲血族？”蘇洛問。
王夢先是點頭，又搖頭道：“不是王老師，是他女兒。”
她小聲道：“上高中時王老師對我挺好，生活費不夠時王老師還幫我買過飯。”
田恬微微側目，覺得這個大姐太沒出息，要不是長得壯，不知道得被男人騙成什麽樣。
蘇洛卻能理解王夢的想法。
饑餓難耐之感，他至今記憶猶新。
“王老師希望我能帶走他女兒。”王夢接着說，“我想把他女兒轉化成血族，留在他身邊，可以保護他。”
蘇洛回想着那個女孩。
年紀小小的，幹幹瘦瘦，平平無奇。
将那樣的女孩轉化成血族，着實浪費。
他瞟了眼王夢。
這個筋肉女外剛内柔，知恩圖報，難怪前世她徒有惡名，卻并沒幹什麽惡事。
當然，這種惡事是相對于人類而言，很多非人種族對她可是聞風喪膽。
“你老師是個什麽樣的人？”蘇洛問。
“老師啊，”王夢想了想，說道，“他很嚴厲，有點古闆，在學校裏校長都敢頂撞，認真負責，對學生很好。”
“而且老師很孝順，他母親去世那年請了一周假，回來瘦了好多，有同學還見他偷偷哭。”王夢目光灼灼地盯着蘇洛，“我也一樣。”
蘇洛感到莫名其妙。
這種話給她爸媽說就行了，給自己強調什麽？
搞得他好像能生出這樣威武雄壯的女兒一樣。
他沉吟片刻，說道：“轉化爲血族倒不必。”
王夢面露失望，仍是點頭稱是。
“你喊他們過來。”蘇洛又說，“我給他機緣！”
機緣？
王夢錯愕了下，連忙道：“謝謝大人！”
蘇洛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他剛剛已經感知到，有東西沖進了他布置的死亡風暴中。
江河有靈。
前任“江神”死去，它必然會選擇新的有緣者。
蘇洛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計劃過于樂觀。
如果不斷有生靈沖撞，怕是三五日法術氣息就會散去，他又是爲他人做嫁妝。
與其如此，倒不如選一個認識又順眼的家夥繼承江神之位。
如果他足夠識趣，日後可以扶持他成爲漢江江神，對自己多少也算個助力。
片刻後。
王夢帶着王濤與女兒來到蘇洛面前。
兩人頭發淩亂，眼中布滿血絲，顯然這麽久根本沒睡着。
事實上，之前幾人離開時，兩人就在二樓窗戶處偷看，但是一直沒有勇氣下來。
“大人。”王夢沖着蘇洛道。
王濤與女兒連忙沖着蘇洛深鞠一躬，跟着怯生生道：“大人！”
蘇洛沒在乎他們的稱呼。
他正想開口，忽然見王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人，謝謝您救我父女倆，求求您把我女兒帶走，她吃的很少，可以幹家務、洗衣服，可她還小……”王濤近乎語無倫次。
王夢沖着他直眨眼。
她路上給對方透露過，可會有好事降臨。
可是老師這話怎麽越說越怪？
她擔心惹惱了蘇洛。
王濤并未注意到王夢的眼神，他越說越急，淚流滿面，近乎崩潰。
王夢所說的好事，讓他一路上都糾結不安。
他知道蘇洛是王夢的老闆，而王夢與田恬面對蘇洛時那種親近感他更是看得清楚。
一個年輕男人，帶着兩個女人……
這個組合很難讓他不想歪。
雖說王夢的長相會吓退一般男人，但是說不定有人好這口啊。
女兒能找到這樣的靠山他很樂意，可是女兒現在才十一歲。
十一歲啊！
王濤不住磕頭，腦袋撞得地面砰砰響。
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女兒眼圈一紅，跟着跪下，哭道：“爸爸，我哪都不去，我跟你在一起！”
蘇洛淡漠地看着，内心毫無波動。
前一世中，他見慣了各種人情冷暖。
背叛的、殉情的、爲了親人不顧生死的、賣兒賣女的……
人性的閃光點與卑劣在末世中展現得淋漓盡緻。
有時候他都會覺得這場末世是神明搞出來的一個人性萬花筒，爲了看清這世間的真實面目。
“哭夠了就起來！”
一分鍾後，蘇洛漠然道。
與女兒抱頭痛哭的王濤身體一顫，連忙擡頭。
蘇洛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讓他感到靈魂都要被凍結，瞬間恐懼起來。
王夢緊張地捏緊了衣角。
俯視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蘇洛冷冰冰道：“成爲漢江江神，你有沒有興趣？”
漢江江神？
王濤神情茫然。
正對着江面出神的田恬亦是愕然地轉過頭，瞪大眼睛望着王濤：這家夥……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王夢經過短暫的錯愕後終于回過神來，看到老師發呆的樣子，她忍不住喊道：“王老師！”
王濤驚醒過來，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淚，忙道：“我……我願意！”
蘇洛點頭：“站起來！”
王濤忙拽着女兒從地上爬起。
他站了一輩子講台，要不是迫于無奈，怎麽可能願意給人下跪呢？
蘇洛攤開手掌。
他的掌心中有一滴晶瑩如瑪瑙般的鮮血。
拔下三根頭發，他在指尖輕柔地繞了一圈，就将那滴鮮血裹入其中。
将其遞給王濤，指明方向後，蘇洛道：“飲下洞中泉水，你就是漢江江神！”
王濤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個血族始祖鮮血與頭發構成的物件，不住點頭，興奮到感覺這一切不真實。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田恬瞅着他那呆愣的模樣，說道。
王濤忙沖着蘇洛道：“謝謝大人，我一定會保護好沿江百姓！”
田恬想翻白眼：表忠心啊，誰讓你保護百姓了？
她還想說話，卻見蘇洛點了下頭後，便轉過了身。
她連忙跟了上去。
“老師，加油哦！”王夢對王濤喊了一句。
看着蘇洛離開的背影，王濤深鞠一躬，許久才直起身。
他抹了把眼角。
這次的淚不是擔憂難過，而是難以言表的感激。
“爸爸，叔叔真的是好人呢。”
遠遠地，蘇洛聽到王濤女兒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