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溫暖而刺目。
田恬拎着手中裝得滿滿的塑料袋，“豆包”小跑着跟在旁側。
在她前方，是穿着帽衫的蘇洛。
陽光下，蘇洛的背影極短。
他渾身卻不舒服，盡可能将身形隐在大樹的陰影下。
周圍靜悄悄的，隻有街道兩側的商鋪中偶爾傳來“沙沙”聲。
路過一個老舊的小區時，一直沒說話的田恬突然出聲：“叔叔，我能回趟家嗎？”
她聲音很小，可憐兮兮的。
蘇洛駐足，點頭道：“好。”
田恬悄悄揮了揮拳頭，蹦蹦跳跳地跑到拐進旁側的小門。
鐵門敞開着，門房内有很淡的血腥氣。
蘇洛轉頭，看到一個被啃得不成人形的骷髅架子斜在椅子上，血肉都已經幹了。
進了小區後，田恬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
在一棟六層的小樓前，她止住步子，回頭道：“我家就在這裏。”
蘇洛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這個房子是我爺爺留下來的，我媽經常跟我爸吵架，說我爸沒本事，一吵架就摔東西……”她聲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語，“但是誰能想到，她會把爸爸吃了……”
“後來我餓得受不了從卧室出去，她已經不見了，大概還沒有瘋的很徹底，不想傷害我，所以離開了吧。”
蘇洛看了眼她，又将目光投在橘貓身上。
“那時候你跟它就在一塊了？”他問。
正在傷感的田恬下意識地順着蘇洛的話回想起來：“是呢，我又怕又餓，吃了一個果子，然後……”
她伸出右手，拽住自己身後灰藍色毛茸茸的尾巴，說道：“我長出了尾巴，而且能聽懂豆包的話。”
原來是這樣。
蘇洛恍然，臉上的表情卻沒多少變化：“她是怕了。”
“啊？”田恬錯愕地仰頭看他。
“變成怪物後會徹底喪失理智，她不可能記起你，離開隻是因爲害怕你身上的氣息。”蘇洛淡淡道。
田恬的神情怅然而失落。
“所以，他們都死了麽？”她聲音很低，透露着委屈，聽着讓人難受。
“可以這麽理解。”蘇洛冷冰冰道。
田恬感覺心口被捅了一刀，一下子就自閉了。
蘇洛看着面前老舊的六層樓房。
樓内充滿了死屍的腐臭之氣。
他略微感知了下，活着的人寥寥無幾。
這是以前面粉廠的職工樓，如今住在裏邊的絕大多數都是老人。
末世中，處境最不利的就是老人兒童。
在青壯年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老人想要生存下來極難。
“走吧。”他說。
田恬吐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抑郁，走進單元門内。
剛到樓梯間，就有一道黑影撲來。
這次用不着蘇洛出手，一直在田恬腳邊的“豆包”就迎了上去。
它的身形變大，“喵喵”狂叫着對着屍鬼一陣痛扁。
直至屍鬼徹底動彈不得，橘貓才慢悠悠地從屍鬼身上挪開。
它舔了舔爪子，跳上樓梯，跟上前方二人。
田恬家在三樓。
房門敞開着，裏邊充斥着腐臭的氣息。
蘇洛進入門内，看到貼着陽台放着一個茶幾。
茶幾上有一團卷起來的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
臭味就是從被子中間傳出。
“那是我爸爸。”田恬輕聲說。
蘇洛點頭。
呆了半秒，田恬沉默地走進房間。
房内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橘貓蹲在，兩隻眼睛戒備地看着過道。
約莫三分鍾後，田恬拎着行李箱走出。
放下行李箱，她走到茶幾前，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爸，你不用擔心我，我遇到一個很好的叔叔，以後我會活得很好的。”
她的語氣壓得很低，說完之後，毅然轉身。
“好了，叔叔。”
走到蘇洛面前，她仰起頭，擠出一個笑容。
有點勉強。
蘇洛點了下頭，轉身走出房間。
小區内有很多樹。
大都是法桐或國槐。
才剛剛立春，這些樹上卻已經冒出了綠芽。
經過一株國槐時，蘇洛随意揮了下手。
一團火焰飛出，瞬間将那國槐引燃。
國槐樹下的橘貓吓得“喵”的一聲跳了起來。
田恬驚異地看去。
卻見那之前巍然不動的國槐樹如同惡鬼一樣劇烈掙紮起來，滿樹枝葉發了瘋一樣抽動，差點将地下的橘貓卷住！
“豆包！”她喊道。
橘貓“哧溜”一聲跳進她懷裏。
國槐樹的掙紮很快就弱了下去。
枝葉變成黑灰紛飛，而在樹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坑洞。
田恬遠遠掃了眼，發現坑洞中竟露出森森白骨。
她心下凜然，立即意識到蘇洛爲何會攻擊這棵樹。
它根本就是一棵以人爲食的異變妖樹！
想到自己此前傻乎乎地從樹下過去，她暗呼僥幸。
“植物有時候比動物還可怕。”
聽到蘇洛的話，田恬心中一暖：“謝謝叔叔，我知道啦。”
“所以可不要哪天被吊在樹上！”蘇洛又說。
想到那畫面，田恬感覺丢人的不行。
“才不會呢。”她小聲說。
蘇洛卻記得，上一世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名場面中，其中之一就是“獸王”被某個超凡樹妖吊在樹上。
縱然她最後脫困，那一幕也被一名路過的機械師記錄下，在各大聖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兩人走出小區，沿着街道樹蔭向前走去。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田恬進去找了滿滿一袋吃的。
将食物袋子放在行李箱上，她一臉的滿足，藏在衣擺裏的尾巴擺動着，就像是成功偷到雞的小狐狸。
……
在二人前方千餘米外的一個街道口，五個男人垂頭喪氣地從一個小菜店中走出。
他們是附近一個營地中的幸存者，出來尋找食物，可是一連走了三家店，連爛菜葉子都沒找到一片。
路口前方倒是有一家大超市，可是他們都知道那裏盤踞着可怕的怪物，根本不敢過去。
“媽的，還得往前找嗎？”手持鋼管的高壯男說道。
“那還能怎麽辦？”一個稍顯瘦弱的眼鏡男郁悶說。
“要不去超市裏跟那怪物拼了！”一個面部有三道疤痕的男子握緊手中的消防斧。
“我才不想死！”另一個半晌沒說話的男人說。
“遠處好像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