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如何安置這些人的蘇洛也頗爲意外。
他詫異地看去。
張瑞陽一直磕了十個響頭，腦袋上滲出鮮血，大腦都略微發沉的時候，方才抑制不住情緒地嚎啕大哭道：“主人，是我管教無方，害得小柯沖撞了您，他死有餘辜，請懲罰我吧！”
他情真意切，胖臉上滿是淚水，仿佛真的是個“大義滅親”的忠仆一樣。
蘇洛颔首：“你的管教是有點問題。”
張瑞陽流着淚使勁叩首。
他先天有疾，精子活性低，醫生斷定不可能有後代。
這麽多年唯一一個懷孕的前前前女友，事後也鑒定出是别人的種。
哥哥家孩子多，六歲上學時就把這個幼子送到他身邊。
他一直将這個侄子當成親兒子養。
眼睜睜看着對方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都在滴血，痛苦到無以複加。
可是他不敢說一句抱怨的話，擔心因此惹惱了這個吸血鬼，讓自己一并遭了殃，連給侄子收屍都做不到。
蘇洛看着不遠處的篝火，望着那兩個架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的修長的腿，淡淡道：“否則你那侄子也不會喜歡上他叔叔的女人，更不會想着将他的叔叔變成自己的傀儡分身了！”
正在叩首的張瑞陽聞言呆住。
他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來，直愣愣地看着蘇洛。
蘇洛神情淡漠，一言不發。
張瑞陽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幕幕畫面。
女友早就抱怨過，說侄子不對勁，偷自己貼身衣物，還在她洗澡時試圖闖入。
他以爲那是女友嫉妒侄子，想要争寵，如今仔細回想，過往一幕幕的确可疑。
昨天下午，侄子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卧室，房内傳出“呱呱”的叫聲。
他臉色變幻，想到更多。
那隻立在陽台窗戶，盯着自己的烏鴉。
盤旋在窗外的鴉群。
衛生間内那道一身而過的紅影。
女友突然之間的轉變。
那四個受控制的人爲何都是自家同一層的鄰居。
還有不久前他明明怕得要命，也知道這個吸血鬼不會要了侄子的命，卻還是冒險試圖阻止對方的行徑。
一系列畫面被串聯起來。
張瑞陽不寒而栗。
他胖臉劇烈抖動了下，顫聲道：“謝謝。”
他這一次的語氣沒有之前的激昂熱切，卻顯得真誠了許多。
蘇洛感覺到了他的這種情緒變化。
他偏頭瞟了眼對方，略感詫異。
這家夥難道已經猜到了真相？
反應倒是挺快呢。
他想到了上一世鴉神教中的那個主教，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家夥。
結合瘦弱青年記憶中的計劃，這個胖子那時候大概率是一具傀儡。
他掃視着周圍衆人，心下思索着。
他如今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三階，想要進一步提升，要麽按部就班地等待血液中的潛能被激發，要麽吸食更強生物的血液，或者尋找一些超凡之物。
面前衆人中，固然有一些血液味道不錯的，但就像是可樂漢堡，僅能果腹。
沒哪個人值得他第三次初擁。
“清理掉這棟樓中的怪物，讓他們自保，”蘇洛暗想着，“有機會的話……”
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中的幾人。
那幾人的血液味道讓他頗爲回味。
做出決定後，蘇洛正打算開口，忽然聽到一陣大笑。
“哈哈，我明白了！哈哈……”張瑞陽癫狂地大笑着。
這場面讓所有人都爲之一驚。
“這家夥瘋了吧！”劉浩吃驚。
“他這是在求死嗎？”李玟雨心想。
“好可憐。”有人竟然心生同情。
蘇洛皺眉看去。
“他們說的沒錯，這一切就是上天對我們的懲罰！”張瑞陽高聲道，“我們貪婪、懦弱……都是欲望的奴隸！”
“史前的大洪水是神給我們的第一次懲戒，可我們并未吸取教訓，反而變本加厲……“
“罪惡刻進了我們的骨子裏，邪惡流淌在我們的血液中！”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一臉狂熱的張瑞陽。
他的語氣極具煽動性，竟然有人覺得他說的極有道理。
張瑞陽忽然擡頭看着蘇洛，神情炙熱道：“可偉大的、慈愛的神并未放棄他的罪民，降下那些怪物收割我們生命的同時，他化身鮮血的使者，汲取我們血液中的原罪，淨化我們的肉體與靈魂……”
張瑞陽仰視蘇洛，那目光仿佛真的在看着自己的神明一樣。
開始還覺得這家夥是不是瘋了的劉浩終于回過味來。
他暗暗咬牙，心中的悔恨快要溢出來。
這死胖子是幹什麽的？
他怎麽這麽會拍馬屁！
站在他旁側的李玟雨表情茫然。
她想到了遇到蘇洛後的一幕幕。
這個傳說中的吸血鬼，似乎真的不是那麽邪惡呢。
他一次次将逼近自己的怪物殺死。
縱然是吸血，自己也隻是感到昏昏沉沉，并沒有很痛。
他還殺掉了那個邪惡的烏鴉！
難道他真的是爲了拯救我們而來？
李玟雨看着蘇洛。
隔着淡淡的霧氣，她看到了蘇洛的側臉。
輪廓與線條幾近完美。
凡人怎麽可能長得那麽完美？
……
蘇洛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變化。
他微感詫異，偏頭看着跪在地上的胖子。
張瑞陽同時在看着他。
目光灼熱，毫不躲閃。
蘇洛驟時生出一種古怪而荒謬的感覺。
“主人，請允許我以您的名義傳教，将血神的仁慈傳遍這片大地！”張瑞陽一字一句，沉聲說道。
他的眼中仿佛散發着光。
鴉神教？
血神教？
篝火已經熄滅，隻有零星的火點随風飄散。
蘇洛看向面前的胖子，忽然有種時空重合的古怪感覺。
宗教！
這是末世中近乎泛濫的一個名詞。
絕望中的人類，很喜歡将希望寄托在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之上。
看着面前衆人，蘇洛想到了前世一個朋友。
那家夥是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
幾乎遇見的每一個教派，他都會去加入，去信仰。
他有一個小本子，記錄着他所加入的宗教，以及這教派的宗旨，沒事就會拿出來念叨。
蘇洛清楚，這家夥貪生怕死，隻是想多幾個神明庇佑。
最終，他的神明并未庇護他，而他卻用生命保護了自己的朋友。
“可以。”在張瑞陽緊張的注視下，蘇洛終于點頭。
張瑞陽大喜：“謝謝主人。”
“用不着高興這麽早。”蘇洛的話音傳來時，身體已經出現在了樓梯口處。
“如果你能發展一萬名信徒，我自會出現，賦予你永生！”說到這話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隻餘下聲音飄散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