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在正對自己的位子上,滿眼慈祥地看着自己的晚輩們,在他的兩側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男的劍眉虎目,女的溫婉秀麗,他們四目相對,目光中愛意無限。
而正對老人背對自己的位置上,還并肩坐着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雖然看不見面容,可從他們緊挨着彼此來看,應該是對年輕的戀人。
這是一家人,我沒有任何懷疑,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卻能從他們臉上看到其樂融融的歡樂。
而這也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很強烈,強烈到讓我有種流淚的沖動,仿佛自己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正和他們一起分享着這份溫暖。
我知道自己已經錯位了,尤其是在情緒上,按理說現在應該震驚才對,因爲眼前這三個可以看見面容的人,是自己所熟悉的。
薛子龍和他的妻子與父親!
而那個背對自己的年輕女孩不用說,正是薛仁青無疑。
至于剩下的那個,我卻猜不到他是誰?但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之中,應該和這一家人有着非同尋常的關系。
震驚的情緒始終沒有出現,我很想去看看那個神秘的年輕男人,當我試圖調整角度的時候,畫風突變,薛子龍和他妻子,以及老人的臉上滲出了點點殷紅,瞬間布滿了整張面孔,看得我心裏直發毛。
他們的臉如同浴室裏的蓮蓬,細小的血柱從那些殷紅的小點裏一條條地射了出來,情景恐怖至極。
終于,我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懼意,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喉嚨裏發出如同鼓風機般聒噪的喘息,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雖然知道剛才那隻是一個噩夢,即便自己現在已經醒來,可心裏那種驚恐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夢的内容我記憶猶新,帶着一種強烈的真實感,若非太過荒謬,自己很可能把它當成一段記憶。
那個背對自己的年輕男人會是誰?
三年前,薛子龍一家遇害時也在吃晚飯,或許就是那段記憶讓我産生了這個夢境,隻是當時家裏一共就四個人,而這第五個人難道是自己主觀臆想出來的?
用力晃了晃發暈的腦袋,我想自己肯定是瘋了,居然會把夢境和現實,虛幻與真實串到一起,還煞有其事地推理起來,簡直可笑至極。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周圍熟悉的環境,又有些糊塗了。我一眼就認出這是聶倩的房間,要不是身上還留有煙熏的痕迹,我肯定會把刑偵大隊的那場大火當作另一個噩夢。
可現在看來,是自己大難不死罷了。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的微光,太陽剛剛露出了地平線,向人間傳遞出第一縷陽光。
太奇怪了!爲什麽我還能活着?
我明明見到想來救我的徐龍被李瑞打倒在地,後者又怎麽會放過我?要知道,當時的那種狀況,李瑞不必親自動手,我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而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緊随李瑞而來的還有其他警察,是他們把我救出火海的,可這樣一來,自己出現在這裏又有些說不過去了。
就在我爲這事絞盡腦汁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緊接着,走進來一個連自己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人。
林輝!
他在失聯兩天以後,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還是對方微微一笑,先開口道:“睡了一夜,感覺好點了嗎?”
我活動了一下身體,并無大礙,隻是五官還有點幹澀,帶着點淡淡的灼熱感,我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問道:“這兩天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林輝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歎息道:“唉,我到底該說你夠朋友好呢,還是說你好奇心太重好?昨晚差點被燒死,現在居然還有心思問别的。是不是每個警察都這樣?”
我雙眉一挑,驚訝地問:“怎麽?你都知道了?”
林輝又歎了口氣,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還記得我曾經指責你的那些話嗎?我說你一直都在作死,明明可以不去管不去想的事,你非得插上一腳,結果惹來了一屁股的麻煩……”
說到這裏,他忽然笑了,“大概這就叫職業病吧?即使失憶,也會在潛意識裏去‘作一作’,要是要知道你的身份,我也就不會說那些話了。”
林輝的話聽起來像是在道歉,不過,自己并沒有記恨過他,否則就不會拼着丢命的風險去救他了,有時候,自己甚至還贊同他的觀點。
我搖了搖頭,不在意地說:“這事與你無關,就連我自己都被蒙在鼓裏,更何況是你呢?況且,對于普通人來說,你的那些話并沒有說錯,可誰叫我不是普通人呢?”
說着,我勉強從臉上擠出笑容,想緩和下這有些尴尬的氣氛。
“是啊,我理解,也正因如此,你才會成爲衆矢之的,就算你不管麻煩也會找上你,誰讓你手裏捏着那麽重要的東西呢?”
我不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不解地問:“那麽重要的東西?我手裏有這種東西嗎?”
林輝笑而不語,緊接着,從他身後又走出來了一個人,伴随着清亮而熟悉的聲音說道:“當然有!”
聞言,我的目光從林輝身上移向身後,雙眼瞬間瞪得滾圓,站在他身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個一直想至自己于死地的李瑞。
“林輝,小心!”
我本能地喊了出來,可對方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瑞走到林輝身邊停下了腳步,和他一起并肩看着自己,這個畫面甚至比剛才那個恐怖夢境更讓我咋舌,讓我一時不知該做何理解?
這兩人看上去是友非敵,難道說,林輝他也是……
我不敢往下想了,這個答案太可怕,也太荒謬,荒謬得不符合邏輯。
短暫的對峙過後,李瑞率先開口了,“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們是一邊的,隻是都被人忽悠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