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要求李瑞是不會答應的,别說是李瑞了,任何一個站在這裏的警察都不會答應,那就等于答應綁匪先放了人質再讓他們走一樣,在兩個對立的立場間是不可能形成這種信任的。
李瑞拒絕了老大的要求,這無可厚非,但林輝的處境越來越艱難也是事實,而且時間拖得越久綁匪就越容易暴躁,如果真的鬧了個魚死網破,隻怕最得意的還是那個躲在暗處的幕後策劃者。
這時,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件差點被自己忽略的事,那就是自己報警的事情,這些綁匪又是如何得知?要知道,剛才正是因爲這個才差點要了我和葉瑩的性命。
如果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是那個幕後策劃者,那他又是從何而知?
答案不言自明,這不禁讓我汗毛直立,我把這個可怕的想法收藏在心底,暫時不去想它。
而我剛才的擔憂在幾分鍾後得到了印證,老大原本稍有緩和的情緒又變得激烈,說話的口氣幾近咆哮,“你們是不是真以爲我不敢對人質下手?好,記住了,這可是你們逼的!”
李瑞一時也沒有對策,隻能不停重複着讓對方冷靜這一句話,可沒過多久,又一名警察跑到了李瑞面前,焦急地說:“李隊,出事了!”
聽到出事兩字,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可理智告訴我,綁匪是絕不會在還有談判機會的時候選擇殺害人質的,那無疑也等于判了自己死刑,那這個警察口中的出事……
“别急,慢慢說,到底出什麽事了?”李瑞問。
“綁匪割了人質的一根手指!”
“什麽?!”
我、李瑞還有葉瑩幾乎同時喊了出來,而葉瑩雙腿一軟,所幸有我扶着才沒倒下來。
與此同時,耳邊又響起了老大狂妄的叫嚣,“看到了沒有?你們要是再不答應,每隔五分鍾我就切掉他一根手指,手指沒了就隔耳朵,你們不是想拖時間嗎?哼哼,來啊!”
李瑞的額頭有汗水滲了出來,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小聲地問:“看清楚人質的位置了嗎?”
那個剛跑來的警察搖了搖頭,“沒有,據觀察,人質應該就被藏在兩個綁匪身後的小房間裏,雖然開着門,但房間裏很黑,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不過……”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李瑞皺起眉頭催促道:“不過什麽?有話一口氣說完!”
“不過切手指的人,可能是外面兩個綁匪裏的一個。”
“你能肯定嗎?”李瑞追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那個劫匪走進身後的黑房間裏沒一會,就拿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但是,我們并沒有親眼看見他動手。”
“如果那個房間裏真的還有綁匪,直接切了遞出來就行,何必還要外面的人再特地進去?”
李瑞的意思非常明顯,綁匪的這個舉動也恰恰印證了他剛才的猜想,房子裏隻有兩個具備行動能力的綁匪,而他們正在狙擊手的瞄準之下。
李瑞當機立斷地命令道:“立刻通知狙擊手,找準機會就開槍,務必做到同時狙殺。”說着,他又轉向身邊的另一個手下,“你去通知房子周圍的同事,到門邊守着,一聽到槍聲立刻破門,先控制住綁匪再救人質。”
“不可以,你不能這樣做!”
葉瑩怒視着李瑞,眼睛裏都快噴出火來了,“房子裏還有綁匪,你這樣做等于親手殺了人質!”
“夠了,你們要是再在這裏妨礙警方辦案,我第一個就先铐了你們。”李瑞雙眼圓瞪,看向還杵在旁邊的兩個部下,怒道:“你們還愣着幹嘛?現在到底聽誰的?”
兩個警察被一頓訓斥,臉上雖然有點挂不住,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去了。
此時的天色又暗了許多,自己身後已經打起了大燈,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明。
那個藏在房間裏不肯露面的綁匪正是老大用來牽制警察的,可事情偏偏就是這麽巧合,正是他的沒有露面,才導緻李瑞認定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忽然,我想起了那個被葉瑩打昏在窗邊的綁匪,趕忙開口道:“剛才那個被你們抓起來的昏迷在窗邊的綁匪,問問他不就知道究竟有多少同夥了嗎?”
李瑞雙眼向前直視着,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我知道,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來硬的了。
心裏雖然焦急萬分,可我也一籌莫展,目光無意中瞥見李瑞别在腰間的手槍,看來萬不得已時,自己又得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不過回頭想想,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些出格的事,一名警察該有的紀律與質素和我好像沒有半點關系,有時連我都會懷疑,自己過去究竟是不是個警察?
不過這種想法一閃即逝,我屏氣凝神,朝着李瑞的身邊靠了過去。
“五分鍾到了,該切第二根了。”喇叭裏又傳來老大獰笑的聲音。
李瑞趕忙出言勸阻,說自己已經答應他們的要求了,現在正派人把車開過來,讓他稍安勿躁。
而在此時,剛被派去下令的那兩個警察又折了回來,這讓李瑞大感意外的同時也把一肚子火氣都撒在了他們頭上,“你們怎麽回事?命令布置好了嗎?誰讓你們回來的?”
兩個警察面面相觑沒有回答,在他們身後,一個熟悉而又厚重的男聲響起,“是我讓他們回來的。”
聞言,在場的人都怔住了,是徐龍的聲音,想不到他也親自出馬了,想必是得知了這裏的狀況。
李瑞臉上的肌肉一陣陣抽搐,他回過頭,看着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徐龍,壓低聲音問:“你怎麽也來了?”
徐龍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答反問:“這裏的情況如此糟糕,你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
李瑞勉強從臉上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說:“情況确實有些棘手,但我相信自己可以處理好。”
“好個屁!”
葉瑩像是找到了靠山,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都跟你說了房子裏還有一個綁匪,就在人質旁邊,你還要一意孤行地開槍,完全不把人質的性命當回事,你們警察就是這樣草菅人命的嗎?”
“你……”李瑞本想發作,可徐龍在場,隻好把火氣又壓了回去,“可那些綁匪已經開始摧殘人質了,要是再拖下去,就算流血也能把人質流死了!”
“那就答應他們的要求!”
徐龍的聲音不大,但铿锵有力。
李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會才問:“答應他們的要求?你知道他們的要求是什麽嗎?那和放了他們有什麽區别?”
“事情在我來的路上都已經了解了,你不必再重複。”
徐龍忽然闆起臉訓斥道:“别忘了,人質的安全是首要的,我們是警察不是殺手,不到最後關頭,誰讓你随意下令殺人的?!”
一直以來,徐龍給我的感覺都比較中庸,可能是長時間被盧勇壓制的緣故,像這樣強硬的态度還從沒在他身上見過,但是,在這種時候也隻有這種态度才能震懾全場。
李瑞垂着頭看不見表情,不過想來臉色也不會好看。
這時,綁匪要的車已經被人開了過來,一輛黑色普桑,并沒什麽特别,不過車裏已經被偷偷地裝上了跟蹤器,而這也是徐龍放心讓他們離開的原因之一。
至于綁匪離開後,又該如何抓住他們救出人質,徐龍隻是微微一笑,沒有明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早就有了計劃。
這讓李瑞頗爲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官高一級壓死人。
對于徐龍的保密措施,我的心裏是贊同的,這個刑偵大隊并非一塵不染,爲了防止走漏風聲,确實需要有些特别的舉動。
黑色普桑被停在了破房子的門口,然後所有警察都遠離警車,撤到了大路上,綁匪見周圍依然沒了威脅,這才在老大的帶領下押着人質出來了。
從我們所在的位置看破房有些吃力,更何況是在如此漆黑的環境裏,我隻能勉強看見幾個人頭從破房裏出來又鑽進了車裏,至于誰是誰根本無法分辨。
忽然,我身邊拿着望遠鏡的一個警察開口說道:“快看,還真有四個綁匪,還好我們沒有開槍,要不然人質就完了。”
他說這話本是無心,可在李瑞聽來卻異常刺耳,所幸此刻所有人都關注着綁匪和人質,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尴尬的神情。
我見看不出什麽名堂,便扭頭看向一直沒有吭聲的葉瑩,後者死死地盯着綁匪所在的方向,臉上卻是疑惑的表情。
“怎麽了?你怎麽這個表情,是有什麽問題嗎?”我小聲地在她耳邊詢問。
葉瑩沒有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問身邊的警察借了個望遠鏡放到眼前,嘴裏嘟囔道:“那個人質爲什麽看起來不像林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