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這樣,說這裏鬧鬼也就不算是危言聳聽了。
誰知,還沒等王老伯開口,張老伯便滿臉不屑地搶話道:“别聽他瞎叨叨,什麽親眼所見?還不是那些嘴碎的人以訛傳訛,說是有人看見屍體被拉進了太平間,然後又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加上昨晚走廊裏的腳步聲,這才把它們扯到一塊兒,風言風語地傳了開來。”
“唉,你個張老頭,怎麽這樣說話?什麽叫以訛傳訛?什麽叫風言風語?那都是真的好麽?”王老伯不服氣地反駁。
張老伯指了指我,昂着頭問:“那你告訴小夥子,是你親眼見到那具屍體跑出來了?”
“我沒有。”王老伯的聲音弱了幾分。
對方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那就是别人看見了?”
“也不是。”王老伯頓時沒了剛才的氣勢,他漲紅着臉還在苦苦支撐,“雖然沒人看見屍體跑出來,但是有人親眼看見那具屍體被送進太平間的……”
“這算什麽?我說王老頭,你是不是犯糊塗了?這樣就叫做親眼所見了?再說了,醫院裏的屍體不被送進太平間,難道還送你家去不成?剛才都跟你說了那麽久,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這世上哪有什麽僵屍?”
聽到僵屍這兩個字,我的第一反應也和張老伯差不多,感覺對方有點神神叨叨,不過太平間丢失屍體那就不一樣了,那就是人爲的……
想到這裏,我趕忙收住這個念頭,暗罵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什麽事都想往深了琢磨,真是屢教不改。
張老伯見自己占了上風,索性把話頭整個搶了過來,開始給我講述起他那套老祖宗留下的東西。
他說,昨晚是冬至夜,和鬼節一樣,是鬼門大開的時候,這天夜裏那些逝者的靈魂會回家看望自己在陽間的親人,所以,人們通常也會選在這一天的晚上,備上飯菜酒水祭奠,再燒上些紙錢元寶什麽的讓先人帶走。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靈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那些迷路的靈魂就會回到他們死時的地方徘徊,弄出些響動也就在所難免了,而昨晚那個腳步顯然就是在走廊裏徘徊,還好那時沒人過去,要不然就會被那個靈魂跟上,之後的事也就不用說了。
不得不說,他說的内容很動聽,就像個充滿戲劇性的故事或者傳說,但我卻沒太當回事,隻是禮貌性地聽完了。
相反地,我對王老伯所說的醫院丢失屍體的事情更感興趣,至于原因也就不明表了。
王老伯見我聽得饒有興緻,意興闌珊地站起身,說了句,“算咯,不想聽我也懶得說,走了,走了。”說完就要離開。
“别啊。”我趕忙攔下他,“剛才不是說好了兩位的我都要聽嘛?現在又怎麽能少了您呐?”
王老伯見我還想聽他說的,頓時又來了興緻,示威似的朝張老伯昂了昂下巴,重新坐回我的身旁。
這兩個老人就像兩個争搶糖果的孩子,無論哪個争到了都會惹來另一個的不快,此刻,張老伯顯然對我還想再去聽王老伯的故事有所不滿,卻渾然忘了其實本就該對方先說的,而他隻不過是鑽了個空子而已。
“行,你們接着說吧,我先走咯,我可不想聽他瞎扯。”
張老伯說着從長凳上站了起來,雙手叉腰活動了一下身體,像個賭氣的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嘿,他走了正好,省的在這裏添亂,小夥子……”說到這裏,王老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看着我問:“唉,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洛俊。”
“洛俊?洛俊……”
王老伯反複念着我的名字,若有所思,直到與我疑惑的目光再次相觸,才想起自己該說些什麽。他的身體往我這裏挪了挪,幾乎就在我的耳邊,開始了他的講述。
或許是爲了讓我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王老伯刻意壓低了聲音,拿捏着聲線說道:“其實那具丢失的屍體是我親眼看着被送進太平間裏去的……”
他剛一開口,我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瞳孔募地放大,驚異地看着對方。
“嘿,别這麽看着我,剛才我之所以沒說,就是不想讓那個張老頭知道,告訴你,我還有很多事沒講給他們聽呢。”王老伯憋着氣解釋道。
但讓我真正感到震驚,甚至是驚恐的并非這個,而是他的聲音!
就在他靠近我的身邊,在我的耳邊開口的那一刹那,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複仇密室裏,那段詭異而恐怖的錄音!
或許這隻是巧合?我不能肯定,所以我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輕輕地說了句,“您……請接着說下去吧,關于這件事,希望您講得越詳細越好。”
“如果這樣就讓你感覺震驚,那我之後要說的你又該如何承受呢?”王老伯歎了口氣,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所以,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而我也要先從那具古怪的屍體開始講起。”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我很難想象有人會在平時的普通對話中,拿捏着語調,把一個故事講得如此動聽。
而這種動聽和之前張老伯所講的又完全不同,如果張老伯靠的是故事本身,那王老伯就是靠他獨具特色的聲線,以及錯落有緻的表述方式。
這絕不是一般人會有的。
“那是兩天前的一個清晨,和昨天的情形很像,我也是被一些響動弄得睡不着覺,然後才想着要到樓下去走走。我還記得那時剛好淩晨兩點多,外面出奇的冷,所以自己還沒走出大樓就打起了退堂鼓。就在我想返回病房的時候,看見不遠處有幾個人正推着一張床,鬼鬼祟祟地朝我這邊過來,我也第一時間躲到了牆後,他們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聽到這裏,我的心頭立刻産生了幾個疑問,自己病房所在的這棟住院大樓距離醫院後門很近,而聽王老伯的描述,那些人應該就是從後門進來的,那麽問題就來了,他們完全可以駕車直接進來,又何必要靠幾個人來推呢?
還有,就是王老伯的舉動也非常怪異,他看到那些人又爲何要躲起來?難道隻是因爲對方鬼鬼祟祟?
不過王老伯既然敢這麽說,自然有他的理由,對于我的這些疑問,他很快就給出了解釋,“其實說實話,起初想要躲避他們隻是種下意識的舉動,我也不明白是爲什麽,但後來回想起來,我不得不爲自己這個明智的舉動鼓掌叫好。當他們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看到在那張床周圍有三個人,一個男的穿着警服,一個女的穿着護士服,還有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膀大腰圓的壯漢,在他的兩條胳膊上各紋着一條龍,幾乎布滿了整條手臂,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什麽好人。而在那張病床上還有一個人,被包在了一個藍色的裹屍袋裏。這樣一個古怪的組合怎能讓人不感到奇怪?唉~”
王老伯忽然歎了口氣,有些自責地說:“我這人就是有個毛病,好奇心太重,看到他們一路上都鬼鬼祟祟的樣子,就想着跟去看看,結果你猜怎麽着?他們居然直接推着那張床進了太平間。”
“進太平間?這……這很奇怪嗎?”我愣了愣神,不解地問:“屍體不推去太平間還能推去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們的做法讓我很詫異。”見我還是沒太明白的樣子,王老伯耐下性子解釋道:“我活了那麽大歲數,還從沒見過直接往醫院送屍體的。既然已經是屍體,都裹上屍袋了,直接送殡儀館不就行了?還運來醫院做什麽?如果是醫院裏剛剛離世的病人,又怎麽會從後門運進來?這樣一想是不是就很詭異了?”
也不知是天氣變冷的緣故,還是王老伯說得過于傳神,大白天裏,我的身體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對方的分析是有邏輯的,并非胡亂揣測,這種不合常理的情況确實讓人生疑,也很容易讓人産生好奇心。
“但這還不是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當那幾個人把床推進太平間以後,那個警察就拉開了那個裹屍袋的拉鏈。我看見那是具年輕女人的屍體,臉上沒有血色,身上穿着看起來很厚的,不符合她這個年齡該穿的老式壽衣,而在她的衣服外面,還綁着幾根粗長的黑帶子。你說,一具屍體爲什麽需要被綁起來?!”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王老伯突然放大了聲音,他的一驚一乍着實把我吓得不輕,我用力咽了口唾沫,說:“他們這樣做或許隻是爲了運屍體的時候方便些,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沒錯,這一點我也有想到過,直到後來我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才真正地感覺到恐懼。要知道,在太平間這種地方,即便你說話的聲音再小,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王老伯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用一種蒼老詭異的聲音說道:“那個男警察說,已經都檢查過了,綁得很結實,這樣就算她詐屍也跑不了!”xh: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