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盧勇,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們要來。
對于他的出現我并不感到意外,隻是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見面。
“有話進來再說。”
盧勇給我們開了門,然後轉身進,我突然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自己究竟置身于怎樣的一個神秘漩渦之中呢?!
這是一套普通的兩室一廳房子,裏面的擺設簡單到可以讓人忽略,盧勇正站在窗台邊望向窗外等着我們。
“盧隊。”徐龍走到他的身後輕聲喊道。
盧勇淡淡地“嗯”了聲,轉了過來,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眼裏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我要來?”我冷冷地問。
“是的,準确地說是我讓老徐把你帶來這裏的,不論你昨天的進展究竟如何,今天你都會在這裏見到我。不過,我相信你絕不會空手而來。”
盧勇語氣淡定,絲毫沒爲這些天對我采取的行動感到抱歉,甚至連個解釋都沒有,這讓我有些惱火。
“難道你們不應該爲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給我一個交代嗎?”我口氣不善地說。
盧勇坐到房間中央的一張長沙發上,示意我也坐下後,點了支煙,語調平靜地說:“其實在那晚把你們叫來警局之前,我就已經安排了以後幾天的事,不然在快樂莊園的時候,怎麽會那麽巧正好有人在你身邊打架,給你制造進入密室的機會?就更别說單憑你的一己之力就可以從重兵把守的複仇密室裏逃出來了,要是那樣的話,我們這麽久的警察也算是白幹了。”
“哼~”我冷哼一聲,“照你的意思我還得感謝你不成?我根本就不該好奇到那裏去,羊肉沒吃着反惹一身騷,要是我不去你的全盤計劃就得泡湯。”
“不,你一定會去,那并不是好奇,而是你的本能,查案的本能。”
“這是什麽意思?我不過是個普通的設計師,怎麽會有那種本能?”
盧勇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而且就算你那天真的沒去複仇密室,我也有辦法讓你卷進來,反正你是脫不了幹系的。”
“爲什麽?”盧勇的霸道遠超我的想象,我強忍住揍他的沖動,拳頭緊緊攥成一團,“你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對你進行測試,從而讓你加入我們的隊伍,在快樂莊園見面的第一天我就說過,以你的觀察和分析能力,将來可以到刑偵大隊來。這不是一句玩笑話,你真的可以幫我們不少忙。”
他的解釋讓我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這種強拉人入夥的流氓行爲,竟會發生在警察身上,“就算真是這樣,你大可直接了當地告訴我,何必用這種見不得人的野蠻手段?”
“直接了當地說你就會同意嗎?”
我頓時語塞,不錯,要是盧勇真的當面提出這種要求,肯定會被我一口回絕,自己對于警察的厭惡态度他是知曉的,不曾有半點掩飾。
“但我現在也一樣可以拒絕你。”我還在硬撐,口氣卻明顯軟化了許多。
盧勇笑了,他饒有興緻地望了我一會,搖頭道:“你不會的,那樣做的話你會錯過很多事情,甚至是一些被淡忘的記憶。再說兇手一天沒被抓住,你們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何況你也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俗話說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不得不說盧勇的這番話極具說服力,我心動了,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聶倩,早日破案都是一件好事。
我迎上盧勇鷹隼般的眼眸,嚴肅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對我的信心從何而來,但我答應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個問題,爲什麽你們總是擺出一副很熟悉我的樣子?我們以前認識嗎?”
盧勇聞言,和身旁的徐龍對視一眼,轉而看着我說:“難道三年前的那件案子你已經忘了?”
“三年前!”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三年前的案子已經成了自己心裏難以拔去的一根刺,“你們……難道你們就是當年……”
盧勇擡手示意我坐下,“你别激動,當年的案子并非我們經手,而我也是通過這個案子才了解你的。”
我逐漸冷靜下來,對于盧勇和徐龍自己沒有一點印象,其實别說他們,這些天和自己有過接觸的警察也都一樣,若真是當年打過交道的人,多少都會有些印象。
想到這裏,我試着回憶當年審問過我的警察,突然,我怔住了,瞳孔劇烈收縮。
我驚駭地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想不起那個案件中辦案警察的樣貌了,盡管時隔三年,也不至于忘得如此徹底吧?就好像徹底喪失了這些記憶似的!
“洛俊?你沒事吧?洛俊。”
我被盧勇的喊聲拉回了現實,算了,忘記就忘記吧,反正自己也早就想忘了那段不堪的往事,我這樣安慰着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我整了整衣衫,重新坐回沙發上,“我沒事,但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在抓到犯人之前,你們必須派人保護聶倩的安全。”
“沒問題,保護群衆的人身安全本來就是我們警察的職責。”盧勇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重新整理了思路,将先前在面包車上對徐龍講過的話又重述一遍後,這才講起自己昨天在艾琳家裏的發現。
“淩亂的腳印、古怪的沙袋,還有神秘日記以及小樓主人的身份,其實我所找到的線索并不算多,而且雜無頭緒,直到趙紅,也就是艾琳奶奶的出現,我這才把這些線索給聯系起來。”
突然,我像是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看着盧勇,而對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聳聳肩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個趙紅并不是我安排的,她能在這個時間出現,隻能說你的運氣還不錯。”
“運氣也要看實力。”我昂起了脖子,“艾琳是個心境和生活都非常恬靜的人,這從她的房就可以看出,這種人是不會舉辦那種吵鬧的大型聚會的,即便對方是她的朋友,所以小樓裏雜亂的腳印,是她死後警察調查時留下的。”
“你說的沒錯,她可能的确不會爲自己和朋友辦聚會,但要是男朋友呢?從日記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她應該屬于那種愛得熱烈的人,或許她可以爲他破例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徐龍開口了。
我搖了搖頭,“從日記的内容來看,艾琳經曆了一段完整的感情,從戀愛到失戀,這本沒什麽特别,但問題就在時間上,她失戀的那天恰巧是18号,正是複仇密室發生命案的那天,這樣她戀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是李清。”盧勇淡淡地說。
我點點頭,換了個坐姿繼續說道:“不錯,所以副隊長剛才說的那種可能并不存在,而腳印是從樓下延伸到樓上而且越來越密集,最後全都彙聚到艾琳的卧室,這就證明她是在那裏遇害的。至于房間裏的沙包,說真的,我差不多已經向它投降了,直到看見了你。”
“我?”盧勇詫異地看着我。
“因爲我想起那晚在警局你說過的話,艾琳在家裏上吊自殺了,而這個沙袋所代替的正是已經死亡的艾琳,這其實是一樁被僞裝成上吊自殺的兇殺案,你之所以沒說實話,是不想引起我們的恐慌,再者也是想借此暗中調查,看兇手是不是就在我們中間,我說的沒錯吧?”
“還不錯,沒有任何提示就能讓你生拉硬扯出這些,勉強算你過關了,不過接下來的事可不是鬧着玩的,你得加把勁了。”
盧勇說得就好像一直在跟我玩遊戲似的,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弄了這樣一個偵探遊戲來考我,行了,那就開始講講正事吧。”
“你誤會隊長的意思了,那雖然是場測試,卻也是建立在真實案件的基礎上,絕不是遊戲,兇案現場除了艾琳的屍體,其他的東西都沒被挪動過。”徐龍解釋道。
“日記也沒動過?”我問。
徐龍很肯定地說:“沒有,準确地說是我們把它又放回了原位。”
“爲什麽?兇手爲什麽會放過如此重要的證據?”我不解地喃喃自語。
盧勇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這個問題我們也有想過,但現在還是個謎。”
“還有,日記的最後一篇我也沒弄明白,這迥然不同的風格,她究竟想表達什麽意思?”我覺得自己現在所能看見的不過是整個案件的冰山一角,而抓住每一個細節才是勝敗關鍵。
“會不會是艾琳已經預感到有人要害她,才寫下這種帶有隐喻的日記?”徐龍在一旁提醒。
隐喻?徐龍的提醒讓我有了些眉目。
“貓頭鷹…不詳鳥…詭異的目光…凝望着我…對了,艾琳的死亡時間是?”我嘴裏如夢呓般複述着那段日記。
徐龍連想都沒想就回答道:“19日傍晚,5點至7點之間,而且在這棟小樓裏我們隻找到了艾琳一人的指紋,我想兇手行兇時應該帶着手套,不過這個線索也表明死者生前是獨居而且朋友不多。”
“我想到了,死亡的前兆,跟蹤!”
我忽然眼前一亮,想起前不久自己和林輝也曾被人跟蹤過,艾琳的日記寫的會不會也是同一件事?
“你說什麽?”盧勇問。
我清了清有些疲憊的喉嚨,解釋道:“還記得前兩天在警局時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複仇密室兇案後,我和林輝都感覺被兇手跟蹤,當時我就推斷兇手是想殺人滅口,而艾琳的死也恰巧驗證了這一點,所以她日記中的貓頭鷹指的就是兇手,晝伏夜出說明艾琳是在夜裏被兇手監視或跟蹤的,也就是10月18日李清死的那天夜裏,或者是19日的淩晨!”
徐龍在聽到我說被人跟蹤之後,臉色古怪地朝盧勇瞥了一眼,他的這一反應自然沒能逃過我的眼睛,“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要是這樣,我想我們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盧勇注視着我的眼睛,仿佛想通過它來窺探我的内心,隻可惜這次要讓他失望了,這些天的經曆讓我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就好像自己會坐在這裏和幾個警察侃侃而談,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甚至連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隐瞞?你多慮了,如果真的不能讓你知道我會直接告訴你,根本不需要瞞你。”盧勇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其實你的感覺沒錯,你是被人跟蹤了,隻不過跟蹤你的并不是兇手,而是我派去的警察。”
這句話猶如一道霹靂,驚得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低吼道:“什麽?!你說跟蹤我的…是你的人!”
我發誓,要不是看在對方是個警察而且年紀又這麽大的份上,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想不到這些天讓我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的人竟然不是兇手,而是這些警察!
該死的警察!
徐龍見裏的氣氛有些尴尬,開口調解道:“其實隊長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之所以不讓你們知道,也是想看看那個兇手會不會就在你們中間,畢竟要在那個密室裏殺人,在場的你們是最容易下手的。”
我冷冷地“哼”了聲,“你們局裏的人手還真夠寬裕的。”
“當然不是,恰恰相反,我們人手有限,所以才會在晚上派人跟着你們。隻可惜,一連幾天都沒什麽發現,艾琳卻還是死了。”徐龍說。
我已經懶得去問他們是怎麽知道大家行蹤的,警察自有諸多解釋等着我,就算真讓我知道了真相,對于案件也毫無幫助。
不過知道跟蹤自己的并非兇手,倒是讓我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大家的安全起碼又少了一層威脅。
徐龍擡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在盧勇耳邊嘀咕了幾句,後者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看向我說:“我和老徐要先回去開個會,你是跟我們一起回去還是……”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我便趕忙插嘴,“你們忙,我自己走。”
能跟他們少呆一秒自己都是開心的,不過這種開心還沒持續多久,就被盧勇打破了。
“那等開完會我給你打電話,到時你來局裏,我們接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