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億噸的海水狂卷而起,形成黑色的風柱,在海天之間快速移動,絞殺海天間一切的活物;飓風邊緣區域千百道金色、紫色雷霆狂閃,将暗無天日的海天在瞬時間撕扯得驚心魂魄的雪亮。
一頭頭巨大無比的兇悍海獸、大魚,不幸被卷入黑色飓風中,頃刻間就被撕成粉碎。
在與雷霆風暴長達一天一夜的對抗中,顧長舟修煉千年所積攢下來的法寶,都是已破碎。
他雖然也有幾件天器法寶,但每用天器法寶抵擋雷霆風暴,下一瞬會引發更暴烈、更密集的雷霆轟殺過來,即使是天器法寶也承受不住數百道金色狂雷的轟劈。
雖然可用法寶抵擋雷霆,肉身百骸不受雷霆直接轟劈,但法寶破碎,神魂所受的反噬一點都不輕。
才短短一天一夜時間過去,離開蓬山角進入風暴海不過兩千裏,顧長舟的元神都近乎破碎,再多承受一次攻擊,就會神魂俱滅,真元法力也都消耗殆盡,靈海之中再沒有一滴真元能夠榨出來。
再看看身邊的趙暢、陳澄,也都到了油枯燈滅的地步;追随他們護送十數萬凡民親族渡海的千餘弟子,更是已有半數身殒道消。
而載十數萬凡民親族渡海的一百艘海船,一天時間内就被巨浪、飓風、雷暴摧毀掉三分之二,七八萬人或落水溺亡、或直接被飓風撕成粉碎、或被雷暴劈成焦炭……
“都說上蒼有好生之德,這賊老天是要滅絕我們啊!”顧長舟滿臉髯須,紫紅色的闊臉顯得異常粗犷,戟手指天怒罵、怒問,他不甘心,不甘心離開蓬山角才進入風暴海兩千裏,就被這老天逼入絕境。
“哧啪!”
血色蒼穹又有一道粗如兒臂金色狂雷,往他身後的海船劈去。
那艘海船上滿是幼齡孩童,天真無染的眼瞳這一刻被絕望驚懼充塞,在風暴海中掙紮了一天,這時候他們連哭泣的力氣都無。
顧長舟手掐法訣,想打出一道巨型冰錐,将那道狂雷轟碎,但身子一軟,一屁股坐甲闆上,才發現靈海裏空蕩蕩一片,連一滴真元都榨不出來。
眼睜睜的看着那道金色狂雷往海船前舷轟去,早就做好葬身風暴海準備的顧長舟,怒睜的眼瞳皆是血絲。
以他法相境巅峰的修爲,數百年來站在永明島的芸芸衆生之上,受族人供奉有如神明,這一刻卻發現自己連一船孩童都庇護不了,要這修爲何用、要這長生何用?
顧長舟恨不能伸指将自己的眼瞳叉暴掉,都不想看慘劇發生,但他必須睜着眼睛。
每一道未能擋住的狂雷,都要收割數百條人命,他都要睜大眼睛看着,看着這賊老天是何等的無情、是何等的殘酷……
下一刻,載滿孩童的海船,極瞬之間竟然從視野裏消失掉,金色狂雷驟然轟在空處。
顧長舟以爲他的眼睛花了,睜眼再看,金色狂雷并沒有轟在空處,而是轟在一枚青光瑩瑩的珠子上。
虛空破碎,十數隻百丈巨大的青色巨掌先從虛空裂縫中拍出,将十數道瘋狂卷殺過來的黑色飓風拍碎。
再接下來,九頭獄焰神龍拖拽着一輛金光閃閃的戰車而出,陳尋身穿青衣,與身穿黑甲的季常憑闌而立,長發被狂風吹得狂亂……
雖然沒有直接打過照面,但陳尋此時已名傳西陸,風暴海北崖的玄修,幾乎沒有誰不熟悉他的模樣。
這一刻,顧長舟、趙暢、陳澄老淚縱橫,老天終算是開眼了,這一刻直想朝陳尋頂禮膜拜。
即使是姜天仇這一級數的強者,都無法令顧長舟生出崇仰之情,這一刻,都未修成元胎的陳尋,卻叫他們滿心感動,朝九獄神王誅魔戰車那邊長揖而拜……
火翼妖猿、趙承恩等跳下九獄神王誅魔戰車,半身浸入海水,舉起一艘艘殘破不堪的海船,直接往虛元珠擲去。
顧長舟就看着海船到小如拳心的虛元珠前都是一閃而入,似乎直接被神秘的空間吞沒。
誰能想到如此其貌不揚的青色珠,内部的洞府空間竟有無限大?
顧長舟都無法力飛起,任九獄神王誅魔戰車有數道玄氣往他們這邊的卷來,将他們送入虛元珠的空間之中。
下一刻,九獄神王誅魔戰車,再次撕開空間,一閃而入,消失在海天之間。飓風、狂雷從瘋狂湧聚過來,除了幾許殘碎的船闆,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十數息剛過,又一縷烏雲似的黑煞狂掠過來。
已修成魔胎的赤火明,站在烏雲之中,看着空蕩蕩的海天,僅有幾許殘碎船闆飄落在海水中,懊悔不已的說道:
“此處有大量繁雜的人族氣息,必是被陳尋此厮早一刻收入虛元珠!陳尋看似在麒麟角故布疑陣,但我們絕不能等閑視之。能在十數日内,趕到麒麟角的,畢竟求生意志極強的蠻族精銳,倘若讓陳尋将這三五百萬蠻族精銳救往雪龍山,形勢必将對我族極大不利!”
四臂魔閻羅嘿嘿一笑,多少覺得赤火明有所危言聳聽。
三五百萬低劣人族,遷往雪龍山,雪龍山就能比上古姜氏的聖地澶州還要堅不可摧?
迦黛化變六臂魔軀,雖然巨大之極,但腰胸間間充滿着難以言喻的魅惑之美,六隻雪白脂玉似的胳膊,持金剛刀、量天尺等寶物,妖詭的魔瞳緩慢的掃視海天間的一切,緩緩說道:
“我聞到似有涅槃中三境的強者氣息了,這氣息還真是好聞啊!”
“陳尋怕我們突襲雪龍山,不可能從雪龍山抽調太多的人手,而我們潛在雪龍山附近的眼線,也沒有發現雪龍山南麓防線有大的漏洞出現。即使有涅槃中三境的強者相随,我族前哨精銳集結麒麟角,必能令陳尋灰飛煙滅!”赤火明說道,“但一定要調三座魔峰過來,才有可能将空間鎖住,令那乘戰車不能發揮作用……”
“對方僅是一個連元胎都沒有修成的玄修,你們如此重視,豈非要打亂赤帝的部署?”
一頭修羅魔神不滿的掃了赤火明一眼,不屑駁斥他的話,透出縷縷真實魔焰的魔瞳,直接在迦黛的魔軀上,貪婪的掃來掃去,一點都不掩飾它對迦黛的貪心,說道,
“這些人賊,仗着那件空間寶物,此時已經遁逃到一千裏外了,我們不能鎖住空間,怕是難有辦法追得上他們!本魔君已經被他們搞得沒有耐心了!”
“捉迷藏都沒有耐心,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啊,”迦黛魅惑一笑,說道,“我們可以在麒麟角守株待兔!即使他們不來,永明島數以百萬的人族湧到麒麟角,也能讓乾老魔你飽食一頓啊!”
“這個注意倒是不錯。”乾老魔分叉如蛇信子的巨舌,在裂口有魔焰透出的嘴唇上狠狠舔了兩下,要不是主力未至,它們也不宜過早暴露行蹤,它早就想沖入永明島大吃特吃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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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舟被卷入虛元珠中,才發現虛元珠中,洞府空間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巨大,但也絕對比尋常意義上的洞府空間開闊得多。
除了最核心的千丈方圓遮閉在神識莫入的雲霧之中,靈地洞府裏山巒起伏、川河縱橫,竟似一座四十裏方圓的乾坤世界,蒼穹之上,猶有白雲浮空,天地間元氣充裕,吸一口明心清神,如飲靈漿。
而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三萬多蠻荒族人,已經被救入虛元珠中。
到處都是殘破的海船,想必都是像他們這樣,強行渡海都在中途被救的。
兩千戰将、四千弓手,肅殺無聲的峙守一處山崖之上。
陳尋身穿青衣,飛入虛元珠。
顧長舟此時已稍有些餘力,與趙暢、陳澄飛迎過去,情摯意切的長拜道:
“四海盟長老顧長舟、趙暢、陳澄拜見陳真人!”
“都是修行之人,莫要多禮,”陳尋說道,“大劫未過,我們沒有太多的客套話可講。在魔劫未除之前,所有進入虛元珠的玄修弟子,都要聽從澹州号令,三位長老,可應允?”
“理所當然,”顧長舟說道,“有何命令,請陳真人示下,顧長舟萬死不辭。”
“所有武修弟子,皆編爲甲卒軍陣,聽從軍令進退行動;玄修弟子,皆取一滴黃泉聖水修養元神傷勢待命;所有丁壯工匠,立時組織起來修補海船,”陳尋說道,“我另有玄衍大陣傳授你們三人,你們各挑選百餘弟子參悟……”
陳尋直接将第一、第二重的玄衍陣圖,打入顧長舟等十數元丹境、法相境玄修識海之中;而諸武修弟子都要統一傳授九幽戰矛,編入戰陣。
對修爲在還胎境以上的武修,傳授修習九幽戰矛最基本的九勢戰技,是輕而易舉之事;那還是陳尋在真陽境築基所修的基礎戰技。
顧長舟此時元神近乎破碎,暫時無法參悟玄衍陣圖,問陳尋:“都傳信陳真人要在麒麟角援救永明島人族,怎麽會到永明島西面的海域,對我等渡海之人先施援手?”
聽顧長舟問及此事,陳尋微微一歎,說道:“血海魔劫當前,不坐以待斃者,都是應救之人,隻恨陳尋沒有通天手段,不能将所有橫渡厄海人衆救下——顧長老,莫要多想,十數日後,麒麟角是我們必定要去的,但魔族不是蠢貨,其前哨精銳推進甚速,我們都要有血戰麒麟角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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