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地處貧瘠、人微力弱,雖說爲禦魔劫,拆房毀舍都應在所不惜,但短時間實在是拿不出這些東西來,此時或能勉強湊出一千枚純陽枚、一萬斤離火精純、一萬斤紫宵元銅,其他之物,還望永明島諸尊寬限些時日,澹州這邊定極力湊足……”
眼下也隻能行“拖”字訣,拖到魔劫爆發或姜天仇等人在永明島撐不下去;到那時候,這封符诏就會變成一紙廢書。
宵宇道人隻是苦澀一笑,他這次被強派出來搜刮附近地域的散修宗派、部族,心裏已經滿是怨意,又怎麽會将澹州衆人得罪幹淨,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即使姜天仇真想強迫澹州吐出這麽多資源,也絕不該是他出頭做這将人得罪死的事情。
宵宇道人待要打道回府了,站在他身後的姬野卻陰不陰陽不陽的說了句話:“姜熹武這是想将我們當成化子打發走啊。”
熹武帝眉頭微蹙,厲目看向姬野,眼睛裏已滿是怒意,但強行壓住,不發作出來。
陳尋心裏冷冷一笑:
他雖然沒有跟姜天仇打過照面,但想姜天仇已有涅槃第五境知陰陽的修爲,卻被踢到永明島來抵禦魔族,想必在澶州也是個失勢的人物。
或許姜天仇心裏存有怨恨,才會對同爲上古姜氏一脈的澹州,越發狠心的搜刮吧?
也或許是姬野早就看透了姜天仇的心思,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激化澹州與姜天仇之間的矛盾吧?
熹武帝顧忌宵宇道人、姬野等人是受姜天仇委派,不便直接撕破臉,陳尋卻從來都不怕出面做惡人的,冷哼一聲,直指姬野的臉,喝斥道:
“宵宇真君都能體諒澹州的難處,也沒有說澹州的不是,你算哪根蔥,跑到我雷雲島來撒野?”
“你……”姬野站出來說話,自然是想用盡一切可能,激化姜熹武與姜天仇之間的矛盾,最好能看到姜氏内部能血腥厮殺,他才會感到痛快淋漓之極,但沒有想到又是陳尋這厮跳出來指着他的臉鼻子就罵。
姬野怒焰騰騰燒上眼瞳,恨不能将這狂妄子生吞活剝了。
“你什麽你?宵宇道人、姜蜀少君都是我們澹州的貴賓,但澹州何曾允許你這條野狗跑過來撒野?”
陳尋盯着姬野的臉,渾不吝的辱罵道,
“當年在太元秘境,你是如何對我,就應該清楚你到雷雲島會受到怎樣的待遇。我現在給你機會立時從我雷雲島滾出去,稍有遲誤,莫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姬野氣得臉色煞白,沒想要陳尋張口就辱罵他是野狗,要不是他還有些道心涵養,他肚子都快被氣炸了。
然而這世道,從來都是弱的怕硬的,硬的怕強的,強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陳尋這厮又橫又不要命的,在齊雲島一戰之後,在西陸可以說是世人皆知。
而齊雲島一戰時,姬野就在雪龍山,更是知道這孫子是何等的蠻橫無禮。
陳尋當初敢當着徐老魔的面,轟碎其子徐至龍的形骸,待徐老魔交出足夠的贖物,才将徐至龍的元胎放回,就沒有誰會認爲陳尋此時所說的話,僅僅隻是威脅。
姬野雖然氣得快要吐血,卻也知道此時在這裏跟這厮争不得半點意氣,冷冷一哼,含恨說道:“看你還狂猖多久!”當即在四名扈将的簇擁下,狼狽不堪的飛離雷雲島。
看姬野轉身離去之際,眼瞳所藏的怨毒還真有幾分走着瞧的意味,陳尋心裏一沉,心想這厮莫非還真有對付澹州的陰險詭計?
這厮對澹州的仇恨極深,又是心機陰沉之輩,還真是要小心防備。
陳尋心裏想是這麽想,也将姬野的威脅等級提升到一個檔次,但神态上還是傲然不遜,将袍袖往身後一甩,眼瞳掃過宵宇道人等人,說道:“帝君剛才所說的一千枚純陽丹,我們怕是一時半會也湊不起來,還望宵宇真君回去禀知姜天仇真君,待澹州湊足這些資源,自會一并拱手送上,不勞他老人家挂念……”
宵宇道人苦澀一笑,他剛才多少還能帶些丹藥回永明島交差,沒想到姬野這一岔,澹州這邊索性就一毛不拔了。
熹武帝也忍不住搖頭苦笑,暗感他還是沒辦法像陳尋這般做到堅決、絕然。
松鶴真君性子溫和些,暗中問道:“不拿出些東西打發永明島,姜天仇或還會來尋事……”
“姜天仇不念姜氏一脈的情誼,對澹州搜刮如此之狠,我看就算送出些丹藥,這事也沒有善了的可能,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來得幹脆的了斷。”陳尋說道。
熹武帝暗中說道:“姜天仇在澶州是個失勢的人物,得罪了他,牽涉還不會太大。”
飛熊道人、苦庵真君、陶景宏皆稱是。
姜天仇會被踢到永明島來,說明他在澶州并不得勢。
他們不可能無限制的滿足姜天仇的貪欲,得罪姜天仇也是遲早的事情,而澶州那邊,說不定還有人樂意看到姜天仇受挫——而姜天仇個人修爲雖然極強,澹州這邊還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敵手,但姜天仇一人再強橫,又能強橫到哪裏去?
澹州要連得罪一個涅槃中三境強者的勇氣,還要任姬野這麽個角色騎到頭上來撒尿拉屎,還妄談什麽抵禦血海魔劫?
陳尋、熹武帝既然都将态度擺出來了,要有什麽事情,也是姜天仇與澹州之間的糾葛,宵宇道人不會出頭做什麽惡人,當下就要告辭離去。
姜蜀也嘿然而笑,并不言語什麽;他身後的黑甲戰将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似乎姜天仇的符诏在雷雲島被視爲廢紙,跟他們沒有半點關系。
“宵宇真君,你身爲永明島主,平時受永明島億萬生民貢奉,此時就真不爲他們着想嗎?”陳尋喊住待到離開的宵宇道人,問道。
宵宇道人微微一怔,身形滞在半空,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雖說陳尋還未修成元胎,但齊雲島一戰之後,也沒有誰能小窺了他。
在宵宇真人看來,陳尋修得多條大道,雖未錄仙道強宗門下,但地位也絕不會比涅槃第二境的真君巨頭稍低,在澹州也是能與熹武帝、田氏老祖并駕齊驅的人物。
玉虛子、松鶴、苦庵、飛熊道人等人,地位甚至比他都要略遜一籌。
過了片晌,宵宇道人才說道:“永明島及四海盟,此時已輪不到我做主了!”
聽宵宇道人如此說,陳尋心裏也隻能微微一歎:
宵宇道人有涅槃第二境修爲,在永明島獨樹一幟,四海盟都無人敢違擰他的意志,但姜天仇等一幹真君巨頭進駐永明島後,想在四海盟内部扶持傀儡,将宵宇道人架空掉,就太容易了。
陳尋曾經想過想勸四海盟将永明島的蠻荒部族盡可能遷到雪龍山來,沒想到宵宇道人都已被架空掉,眼下看來,他們也隻能固守雪龍山以及雪龍山與雲洲諸域的空間通道,其他什麽事都已經不是他們鞭長能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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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胡太炎、紀烈、顧馨月等率諸弟子分乘三艘雲蒙黑鱗船飛抵小珑山上空。
早先布設的九座龍蛇驚雷陣,還會有所調整,到時候将與小珑山雷霆銅柱,共同組成雷雲島的護山法陣。
顧馨月、胡太炎、左青木、蘇守思等率三千弟子,将在銀鱗蛟龍的輔助下,主持護山法陣,守禦雷雲島及雪龍山南麓三四萬裏之廣的海疆。
紀烈他們也将宵宇真人等黯然飛離的一幕看在眼底,此時往陳尋他們這邊飛過來,問道:“發生什麽事情?”
紀烈修煉九劫煉體已臻至第六重,九劫金身已然小成。
九劫金身小成,在肉身修爲上,實比天人之軀還要強出數籌,這也就意味着紀烈算是正式晉入天人境了。
陶景宏當年晉入天人境之際,窺得天機,曾言西北域有真龍問世,如此看來西北域藏龍卧虎,遠不止一條真龍。
紀烈修行迄今,也不到三百年,這樣的資質放到仙道十宗,都有資格能入十大真傳之列。
陶景宏前後也耗用千年才修得天人之軀,倒不是說陶景宏資質要差過紀烈,實是修煉所得的資源以及機緣有很大的不同。
若無九劫煉法這樣的夔龍一族修煉真法,紀烈想按部就班修成天人之軀,少說還需要百年苦修。
陳尋将剛才發生的諸多不愉快,說給紀烈、胡太炎、顧馨月等人知道。
“姬野很早就率一批姬氏子弟,在風後一族的領地修行;而在姜天仇等真君巨頭,進駐永明島意圖建立防線抵禦魔劫之後,風後一族就調派近四十萬蠻武進入永明島聽候調遣,”紀烈微微眉頭,說道,“這個舉動非同一般,我們還需要多注意雪龍山東面的動靜!”
陳尋返回天鈞十數天,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對雷雲島核心地勢的改造上,以便雷霆銅柱能融入天地之勢,還沒有心思去顧及其他事情。
風後、大鴻位于雪龍山的兩翼,但在蕩魔盟成立之後,雪龍山附近共有九十餘家散修宗派加入蕩魔盟,風後、大鴻兩族,實際都處于蕩魔盟勢力的包圍之中,已經無法對澹州産生什麽威脅。
陳尋也不希望澹州在此關鍵之時輕起戰釁,去吞并風後、大鴻兩族的領地,而是希望在蕩魔盟的壓力下,這兩族能自行收縮防禦,到時候就不會給魔族太多的可趁之機。
陳尋沒想到風後一族竟然不甘心受蕩魔盟的壓制,竟然調派大批的蠻武,去協守永明島去了。
陳尋看向熹武帝,問道:“帝君,風後氏調派四十萬蠻武進駐永明島,有多少可能是受姬野蠱惑?”
“永明島那邊的諸宗聯軍,名義上還是以姜天仇爲首,照道理來說,姬野是姬氏子弟,不可能與姜天仇走到一起去——這也是最令人看不透的地方。”熹武帝說道,他也不是沒有注意這方面的狀況。
“姬野若真是雲洲姬氏的後裔,那他對帝君、對澹州的仇恨,可能會超過一切!”陳尋蹙着眉頭,思慮良久,問熹武帝等人道,“姜天仇在澶州失勢,那他會不會想在澶州之外建立一方勢力,姬野會不會看出他的心思,不惜暗中幫他拉攏風後氏、大鴻氏,最終目的是助他之手,除掉澹州?”
聽陳尋這一問,熹武帝、松鶴真君、苦庵真君、飛熊道人他們都倒吸一口涼氣!
要是陳尋猜測是真,今天這事極可能是姜天仇對澹州直接發難的一個由頭,他們此前還是将姜天仇、姬野等人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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