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海的上空,終日籠罩在烏沉沉的雷雲之下,一道道電弧雷光似金蛇在雷雲之中狂舞。
陳尋他們迎出大殿外,飛上齊雲島北崖上,去迎接熹武帝等人。
他們剛到北崖立定,就聽得有一縷飄渺仙音從雷雲深處傳來。
仙音漸漸浩大,似海潮拍擊崖岸,使聞者心醉神移。
須臾間,遮閉齊雲島北部的雷雲,豁然往兩邊飛卷,仿佛雲門敞開,千裏舒卷的雷雲,很快就形成一座橫接雪龍山南麓峻嶺與齊雲島的雲橋,層層疊疊的鋪展開……
一艘雄偉無比的攆舟,從雲橋之上徐徐往北崖這邊飛來。
龍形攆舟閃爍着青焰神華,底下的雲橋也都被青焰神華浸染,像是鍍了一層天色琉璃,散射無盡的淺青色光芒。
攆舟遠看形似巨龍,待其飛到近處,陳尋才發現攆舟所行之處,雲橋所蘊的雷霆之力,都吸附到攆舟之中,就見有無盡的電弧雷光在攆舟底部霹靂啪啦炸響……
陳尋這才确定,這艘攆舟壓根就是用一頭巨龍骸骨煉制而成、有控禦雷霆異能的上品道器,就連兩側船舷都還附有青黑色的巨龍鱗片,龍鱗都有銅盆大小。
是真正的巨龍,而是妖蛟修煉而蛻變的低等蛟龍。
整艘龍骸攆舟首尾長達六百丈,可見整頭巨龍在生前是何等的巨大。
船體上青色神光流轉,船首猶是猙獰可怖的巨龍頭顱,兩隻黑洞洞的眼窩子裏有淡淡的幽光射出,仿佛巨龍骸骨被煉成道器之後,魂魄猶在。
四千餘年前,姜氏逐姬氏而帝雲洲,通過西祖龍山,将天鈞、鈞州等六中小天域都控制在手裏——熹武帝手裏掌握的資源,實際上要比占據雪龍山兩翼二三十萬裏地域的風後、有鴻一族都要富足,但陳尋并未聽見熹武帝手裏掌握上品道器。
而此前熹武帝率澹州精銳,東征風陽氏,也沒見動用這艘龍骸攆舟,卻不知道又是何處得來。
在場都沒有幾人,見過上品道器的風采,此時看到龍骸攆舟似緩實速的飛來,似巨龍掠至北崖,修爲稍弱者,都已被攆舟所透出的滔天恐怖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
熹武帝頭帶八角仙冠,身穿五爪金龍法袍,挺身站在龍骸巨舟的甲闆上,身形偉岸異常,舉手投足之間,透出的雄霸氣度令人心生折服。
相比較剛進澹州時,熹武帝此時更予人一種深如淵海的難測之感,陳尋暗感熹武帝征服風陽氏的領地之後,提升那些受風陽氏壓制的部族地位,想必是收獲不少衆生願力,才能在這短短數年時間裏,修爲有大幅提升,怕是已經臻至涅槃第二境肉身不壞的巅峰、随便能修成第三境天地法相了。
熹武帝将風陽氏等統治部族血腥清洗過一遍,流放到雪龍山南麓,繼而提升那些受風陽氏壓制的部族地位,既鞏固了新得之地,又獲得頗高的聲望,利于收集衆生願力,确是一舉多得之策。
田氏老祖田桓身穿青色法袍,臉頰枯瘦,他在熹武帝身邊刻意收斂氣息,乍看還以爲是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的幹癟老頭呢。
田桓修成元胎,甚至都要比熹武帝早千年,看他竟然也修成涅槃第二境肉身不壞。
田氏老祖,田桓曾是姜氏舊主的近臣。
姜氏驅逐姬氏,田桓身爲三十六神将之首,率田族輔助熹武帝立有大功;當時田桓就已經是天人境巅峰級數的人物。
傳說要不是田桓苦勸熹武帝趁姬氏兵陷黑陰嶺悍然舉兵,姜氏此時還窩于南疆一隅,難有什麽大作爲呢。
田桓雖然先于熹武帝進入天鈞修行,但待熹武帝修成元胎之後,猶甘願侍奉近前,可以說他是澹州在熹武帝之外的第一号人物。
即便是春陵君、慶王等姜氏嫡系子弟,也絲毫不敢對田桓心存不敬。
玉虛子身穿八卦道袍,颔道三縷長須飄拂,頗有仙風道骨——陳尋在神宵宗裏,宗門至寶赤陽殿内挂有玉虛子等三位飛升涅槃祖師的畫像,陳尋自然不難将他一眼認出來。
看玉虛子身後有一圈神焰虛光,隐隐有金崖崇峻之相……
玉虛子在神宵宗得道飛升,神宵宗自然流傳着他的傳說。
傳言玉虛子出生時,天地間就生有金崖異相,是雲洲最爲珍異的荒古血脈,此時再看玉虛子身後陷有金崖崇峻的神焰虛光,陳尋也知道玉虛子已經修成涅槃第三境天地法相了。
玉虛子竟然在修爲上都要壓過熹武帝一頭,陳尋是頗爲意外,但在天鈞大世界,并非修爲強就一定能橫行無忌的。
玉虛子助熹武帝伐風陽氏,立下大功,随後也将神宵門遷到雪龍山東麓的崇山峻嶺之間,但其弟子,包括王沖、王騰在内,僅二三百人而已。
沒有成千上萬的弟子,沒有驚豔絕倫的道器法寶,沒有令千軍萬馬殺戮沖鋒的滔天權柄,即便是玉虛子離開雲洲之後,也修得太乙雷光神針這樣的玄功仙訣,也沒有資格能與身後站着三十六神将宗裔、姜氏宗室,更有上古姜氏支持的熹武帝争鋒。
雖然神宵宗曾有三位祖師修成元胎,飛升離開雲洲,但除了玉虛子外,其他兩位祖師都不知去了哪裏。
三千大世界,星域極浩渺。
像徐峥這樣的人物,禦乘極品道器金曦浮屠戰舟,往返彼此相鄰的天鈞、太元,都需年餘時光,倘若神宵宗的另兩位祖師,離開雲洲後,去了無盡星域之外的天域,想再回雲洲,就絕非易事。
而太元秘境的殺戮,也令陳尋意識到,在大千世界,涅槃境真君巨頭都是極易殒落的。
神宵宗的另兩位祖師以及雲洲其他六宗的涅槃境,是不是早就已在天外星域之中身殒道消,都還是未知數呢。
此時熹武帝并沒有說及要到齊雲島來觀禮,而他在開派大典之前,又偏偏與田氏老祖田桓、玉虛子聯袂而來,雖然沒有太多人的會去揣測熹武帝的真正用心,但齊雲島手忙腳亂是一定的。
陳尋與慶王姜瀾并肩而立,眼神從谷陽子、王沖、王騰、春陵君以及上回與春陵君一起逐殺風陽氏殘族的田族強者田栾等人臉上掃過。
看這些人嘴角藏有不善笑意,陳尋心裏掠過不祥之感,熹武帝不應有針對他的行動,但從谷陽子、王沖等人的神色,明明是來者不善啊。
陳尋正遲疑際,聽見龍骸巨舟裏傳來的一句問話:“這是到地方了?”
這時候,站在龍骸巨舟甲闆上的熹武帝、玉虛子、田氏老祖等人,都轉身分開一條道,讓一名身穿仙禽法袍的馬臉青年走到前面來。
馬臉青年雖然才天人境後期修爲,但眼瞳所透出睨視一切的神色,似乎都不怎麽将玉虛子、田桓等人物放在眼裏,眼睛同時往北崖這邊搜索望來。
而這時又有黑甲戰将與數名美姬走到前面。
那幾名美姬新奇看下面的齊雲島,但黑甲戰将隻是安靜的站在長臉青年的身後。
這黑甲戰将看似氣勢不強,眼瞳眯成一條縫,似乎在打瞌睡,但陳尋怎麽都無法看透此人的深淺,少說也應是涅槃中三境的絕世強者。
堂堂涅槃中三境的絕世強者,竟然僅是錦衣青年的貼身扈衛,這錦衣青年竟然尊貴到何等的地步?
陳尋這一刻也心生震驚:
馬臉青年是上古姜氏的嫡系血脈?
雖然熹武帝一脈,與上古姜氏血脈相隔甚遠,相貌沒有太多相像的地方,但這是陳尋最先猜到的可能。
要真是如此,那也不怪熹武帝,都要側着身子與此子說話了。
原來這艘龍骸巨舟,是這馬臉青年的座舟啊!
看到這裏,陳尋眉頭微蹙,熹武帝原無計劃到齊雲島來觀禮,看那錦衣青年躍躍欲試的樣子,似乎是他提議,熹武帝才與玉虛子、田氏田桓聯袂而來。
陳尋看飛熊道人也是一臉惘然,并不認得這錦衣青年,心裏裏的不詳預感更濃,此子是奔他而來……
陳尋心裏剛如此想,就見站在稍後的王沖往前跨出半步,在錦衣青年身邊耳語數句,就見錦衣青年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就往他身上掃來。
“你就是陳尋?”錦衣青年眼瞳裏透出淡淡金焰,伸手指向陳尋,說道,“聽王沖說你曾在太元秘境庇護過仙胎玉人——本君此趟在北冥海修行,錯過前往太元秘境的機會,你過來給我說說仙胎玉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錦衣青年完全是将陳尋當成下人呼來喝去,也許他心裏早已将澹州玄修都視爲上古姜氏可指手劃足的仆役了吧?
“王沖若無隐瞞,那除他所知之外,陳尋也别無所知,怕是要令你失望了。”陳尋身如崖山,站在北崖之上巋然不動,淡然說道。
“你這人好生無禮,我家公子喚你問話,你難道腳斷了不成?”
錦衣青年眉頭剛剛皺起來,還沒有動怒,依着船舷看來的一名侍姬,就沖着陳尋的尖聲喝斥。
“天道宗第一真傳徐斌爲我所敗,天道宗金曦峰宗主徐峥的愛女徐昭容被我斬破形骸,天道宗三百弟子做出有違天道之事,爲我斃殺,你家公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敢對我呼來喝去?”陳尋一笑,淡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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