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就見蘇青影頭頂之上、如明月升起的滄海遺珠嗡嗡震顫起來,發出山崩海摧似的厲嘯,似乎一整座滄海就要在眼前傾覆……
三四百想殺陳尋洩恨的散修,此時哪裏還有剛才的半點騰騰殺氣,皆驚惶從徐昭容身邊遁逃,往四面八方散開,生怕受到波及……
宋離、元澄道人怎麽都沒有想到蘇青影不惜神魂徹底湮滅都要護住陳尋這狗賊,他們雖然沒有倉惶逃走,但心魂也不可避免的被一種巨大的驚懼抓住。
蘇青影自爆性命、神魂休關的滄海遺珠,會有怎麽威力?
但宋離、元澄道人相信,威力絕不會在誅仙殿守殿神獸蛟龍之下,或許數萬丈内的空間都會在瞬時寸寸崩裂!
除了徐昭容外,被蘇青影自爆元丹所波及的諸修,有幾人能夷然無損?
宋離雖有戮神鞭在手,卻自認爲難免逃開波及。
看徐昭容玉容驚色,顧玉章、廉昌海、王沖都相信擒龍子所言不假,心驚膽顫,強抑住從徐昭容身這逃離的沖動。
而仙林谷、南海仙府的弟子,卻沒有顧玉章、廉昌海、王沖他們這些天道宗金曦峰弟子的顧忌,他們中甚至有人都不看宋離、元澄道人的臉色,瞬時就有十數人悄然往外圍飛離。
元澄道人在南海仙府真傳弟子中排第七、宋離在仙谷林真傳弟子中排第十五,在宗門内并無第一真傳的地位。
這次南海仙府、仙谷林進入太元秘境的弟子,有很多跟元澄道人、宋離都不是出身一脈,更無需事事都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他們雖恨陳尋壞他們的仙緣,但沒有必要爲洩恨,将性命都搭上。
而在左右圍觀的數萬散修、宗門弟子,這一刻更是如鳥獸散,怕受波及。
而蘇青影作爲梵天宮第一真傳,對身邊的梵天宮諸弟子,有着生殺予奪的大權。趙綠彤一言不合,她斬斷右臂以示警告,趙綠彤心裏雖恨,但也要回到梵天宮才有申訴的機會。
“算你這賤婢心狠手辣!”徐昭容徐徐吐出一口氣,惡狠狠的罵道,“今日就叫陳尋這狗賊逃掉性命又如何,我與這狗賊有十年之約,别人現在想殺他,我還有些舍不得呢。”
徐昭容與蘇青影兩次生死決殺,自然知道蘇青影絕非虛張聲勢,滄海遺珠内靈元如怒海奔嘯,已經被蘇青影摧動到将到崩潰的地步,這一點絕對做不了假。
而蘇青影殺氣彌漫,十萬丈空間皆是霜雪,這也意味着誰若沒有把握在瞬時遁出十萬丈空間,都将是蘇青影同歸于盡的對象。
蘇青影爲此子竟然不惜神魂湮滅,還真是有意思啊。
看到徐昭容總算是答應偃旗息鼓,擒龍子一雙透漏金焰的眼瞳,往陳尋逼視過來:“陳尋,你此時離開此地,絕不會有人相阻,但你要記清楚,倘若你再有犯衆怒之事,徐某也不會再袖手旁觀……”
“徐師兄,今日真要放此子走?”顧玉章不甘心的問道。
“千餘仙胎玉人受制于太古仙陣,絕無可能遁出天壁世界之中,”擒龍子徐斌眉頭微蹙,不怒而威道,“你是爲失去的仙緣懊悔不己,還是聽從我的号令,去追回仙緣?”
聽擒龍子徐斌這麽說,顧玉章當即就閉嘴不言,四宗弟子聯手,加上三四萬散修,卻有可能将千餘仙胎玉人找回來,卻沒有逼得蘇青影、陳尋自爆元丹,搞得兩敗俱傷。
“就是,趕緊商議怎麽捉回仙胎玉人才是要緊,魔族往西南推進甚快,要是叫魔族先捉住這些仙胎玉人吃掉,那才糟糕了。”桃谷六鬼一起鼓噪說道。
“天壁世界每有仙胎玉人出現,都狡猾得很,倒要好好商議部署才成……”有人又抑不住興奮的叫嚷起來。
“哈哈……”
陳尋聽到這一幹宗門弟子、散修,竟然又妄想圍殺仙胎玉人,站在九獄神王誅魔戰車上,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夔龍天音異力随着笑聲往四面八方傳蕩,震得諸多宗門弟子、散修心魂驚悸,衆人皆不知道蘇青影拼命護住他這條小命,他不夾起尾巴逃跑,還留下來發生什麽瘋?
陳尋收住笑聲,戟手直指擒龍子徐斌、徐昭容、宋離、元澄道人、冷笑斥道:
“你們一個個自诩天道宗門、仙法傳人,但你們今日所作所爲,與魔族有何異同?你們再睜開眼睛看看,這仙胎玉人何嘗不是芸芸衆生?你們一個個竟要生吞仙胎玉人爲求道仙緣,你們還有臉自诩是天道宗門、仙法傳人?”
“天壁生靈不在六道輪回之中,殺之食之,皆不染因果惡緣,豈能一概而論?”有人冷笑反駁道。
陳尋睨視衆修,冷笑道:“那就将你們的道心摘出來,看看還是一顆求道問仙之心,還是一顆貪婪入魔的髒心?”
“陳尋,看來你真是嫌自己命長喽?”
徐昭容冷冷一笑,她還沒有将大混沌劫劍收回去,大混沌劫劍在她的頭頂上化作一頭吞天蟒神,妖瞳射出玄寒幽光,直欲将陳尋的心魂凍結起來,她豔眸瞥了蘇青影一眼,又朝陳尋冷笑道,
“你要是有本事不藏在蘇青影的裙裆下說這樣的狠話,我對你還能有一絲敬意……”
衆人冷笑連連,沒想到蘇青影不惜神魂湮滅,替他争取出的活命機會,此子竟然不知半分珍惜。
這下子怕是擒龍子徐斌都要按耐不住出手了吧?
陳尋冷笑道:“姓徐的,我十年之後與你決戰,怕是也沒有一絲勝算,今日死于你手,又有何懼?”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不算我毀誓。”徐昭容冷笑道。
陳尋走下九獄神王誅魔戰車,朝蘇青影長揖施禮道:“蘇仙子今日關愛,陳尋銘記于心,但陳尋今日有幸留得性命,必以百倍還之,今日一戰,還請蘇仙子不要再插手……”
衆人都傻在那裏,沒想到陳尋有機會非但不逃走,竟然反過來找徐昭容挑戰。
“公子!”紅茶痛苦的呻吟道。
“紅茶,他們要圍獵仙胎玉人,你應知我的心意已決!”陳尋絕決的阻止紅茶再說什麽下去。
“陳真人,你這又是何苦?”王青長不忍道,臉上滿是費解。
陳尋此時絕無戰勝徐昭容的一絲可能,就算自爆元丹,也未必能有機會傷得上徐昭容,他這是何苦?
陳尋跟王青長、趙道臨、天音夫人等人,長揖施禮道:“與諸友相交一場,時日不長,陳尋所得良多。陳尋即使不在,但雷雲島皆是誅邪蕩魔、以秉天道的仁人志士,必以好茶、好酒款待諸位。”
紅茶掐住陳尋剛才暗中遞給她的虛元珠,她心裏清楚,真要是讓這麽多宗門弟子、散修去圍獵仙胎玉人,大當家常曦定難有活路——陳尋不願棄常曦獨活,這是要将後事安排好。
紅茶也想與陳尋一同戰死在天鈞秘境,但虛元珠必需有人帶回雷雲島去。
“蘇青影,陳尋自己找死,你這賤婢,還有什麽話說?”
徐昭容看向蘇青影,冷笑連連,
“我今日将話丢在這裏,你若再敢阻我,我有機會,必滅你蘇氏全族!看你到時候還能救下幾人!”
蘇青影輕歎一聲,跟陳尋說道:“陳真人,你若是遇到姐姐,跟她說一聲,青影已經盡力了——但青影這一世的債還沒有還完,神魂還不能湮滅在太元秘境。”
衆人都傻在那裏,看着蘇青影神色黯然的與梵天宮弟子徐徐退後,蘇青影前世竟然有姊妹,竟然還與陳尋有極深糾纏瓜葛?
蘇青影剛才拼死要救陳尋,竟是這個緣故?
陳尋心知剛才常曦的本命靈木顯形,蘇青影必有感應,此時親口聽得蘇青影喚常曦爲姐姐,微微一笑,說道:“蘇仙子能護送紅茶與九誅神王誅魔戰回到雷雲島,陳尋就感激不盡……”
“你的後事交待好沒有?”徐昭容不耐煩的催問道。
“好了,”
陳尋淡淡一笑,将十二面都天拘魔旗一把抓在手裏,負手飛上一道石嶺,冷笑道,
“但我今日不獨戰你!”
衆人皆驚。
陳尋戟手指向擒龍子徐斌、王沖、顧玉章、宋離、元澄道人、廉昌海,不屑而冷笑道:
“你們一個個自诩仙道真傳,入魔而不自知。陳尋以衛護蒼生爲念,絕不會坐視你們滋生魔彰、圍殺生吞仙胎玉人。陳尋在此立下大誓,誰若天吞仙胎玉人,皆是我陳尋死仇,倘若來生相遇,不死不休。有違此誓,天誅我魂!”
“你當真以爲自爆元丹、魔幡,就能傷得我們?”擒龍子徐斌也動了真怒,站在銀鱗蛟龍上升空而起,冷冷笑道。
他沒有想陳尋竟然猖狂到得寸進尺,還妄想阻攔他們圍獵仙胎玉人。
“我就說這狗賊是故意的,今日殺他一點都不冤他!”宋離咬牙冷笑道,祭出戮神鞭徐徐逼近。
蘇青影自爆元丹、本命法寶,宋離自認沒有能力擋下來,但陳尋算什麽東西?
擒龍子徐斌、徐昭容任何一人都有能力将他元丹殉爆的威和鎖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
這狗賊竟然以爲他自爆元丹就能傷得了大家,元澄道人都忍不住冷笑起來,化變三頭六臂之金身;王沖也化變太乙金身。
“這熱鬧又豈能少得老鬼我!”桃谷六鬼的老大,這時又從遠處湊上來,尖聲叫道,“這次叫這狗賊神魂俱滅,看他還有什麽來生!”
他倒不是非要出手殺陳尋不可,但此時與擒龍子徐斌、徐昭容拉上關系,才有機會分得仙胎玉人的一杯羹。
王青長、趙道臨、天音夫人、楊宗諱、曲南音皆不忍看陳尋殉丹而亡一幕,恨不得沖上去與陳尋一起殉丹而死。
“師姐!”
許寒煙痛苦的呻吟,卻見蘇青影美眸裏噙滿淚水——她再也控制不住,往陳尋所立的石崖飛去,“陳真人,你救我一命,今日讓我與你同死,算是還你恩情!”
陳尋轉首見許寒煙飛來,伸手釋出一道無形的氣勁,攔住她,笑道:“傻丫頭,你又豈知我今日是必死無疑?”
“沒想到你這狗賊,倒是能騙女人的癡心,你死前還有什麽話說?”徐昭容眼眸射出怨毒的光芒,冷冰異常的說道,在她頭頂盤旋的黑天蟒神,化爲一團滾滾黑煙,徐徐往陳尋立身的石崖逼去……
徐昭容眼睛盯着陳尋手裏的拘魔旗,心裏冷笑,這狗賊莫非以爲真能叫混沌魔元胎也跟着殉爆?
陳尋卻視徐昭容如無物,抓住都天拘魔旗負手身後,昂天梵音禱告:
“冥冥太元蒼穹,倘若有靈,且聽我天道戰歌,應我蕩魔誅邪之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大家都傻在那裏,都等着看陳尋殉爆元丹、靈幡能否傷得了徐昭容、擒龍子徐斌,沒想到這孫子站在峰崖唱起古怪的戰歌來。
這算什麽順事?
陳尋再度梵音唱起:“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夠了,難聽死了!你給我去死吧!”徐昭容怒叫道,大混沌劫劍化作一道黑天玄煞,就往陳尋斬去。
蘇青影閉目不忍看之際,就見大地在這瞬時猛烈的震顫起來,千萬裏範圍之内的天地元氣就像沸騰起來一般,如汪洋大海往陳尋所立的石崖瘋狂湧去。
“怎麽回事?”
蘇青影睜大杏目,難以置信看到陳尋身後虛空瞬然打開,無窮無盡的天地精元彙聚成一頭蒼古巨頭,猛然從陳尋的顱頂彙入陳尋的體内!
不!是陳尋整個人在一瞬間都變成一頭蒼古巨龍,一爪朝劈到身前的黑天劍煞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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