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狗賊,你此時敢與我一戰?”
陳尋功力不如徐昭容雄渾深厚,但他此時持旗怒喝,聲徹雲宵及千裏山嶺,似雷霆滾滾,久久傳蕩不息,而他怒喝那震懾人心的雄心壯志,更是激得衆人氣血沸騰。
長期以來,諸多宗門弟子、散修,面對比自己修爲境界高的強者,要是受到什麽屈辱,通常都隻能忍氣吞聲,何曾見過法相境中期修爲者,敢公然向天人境巅峰強者挑戰?
陳尋設下陷阱,借魔族之手誘殺王沖、王騰、姜矍等人,王沖氣憤不平,但在場上萬宗門弟子、散修,無一人覺得陳尋有錯。
在他們看來,修爲上差四個小境界,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别,是怎麽努力都無法越過的鴻溝天塹。
即使是天宗道、梵天宮的法相境真傳,手持道器級法寶,想跨越四個小境界,挑戰天人境巅峰強者,也未必能有一二成的勝算,何況陳尋還是來自雲洲小域的散修?
實力本就不如,王沖又喊打喊殺、得勢不繞人,陳尋設計誘殺王沖,又有何錯?
難道弱者真就要束手就縛,任強者打殺羞辱不成?
但陳尋設計誘殺王沖、王騰、姜矍,卻還沒有此時公然叫陣,更能激蕩人心。
王沖身受重創?
陳尋此時叫陣挑戰,勝之不武?
屁。
王沖身爲天人境巅峰強者,就算身受重創,在場萬餘人,能有三五個法相境中期散修敢上前挑戰?
此時不趁他病,要他命,難道還要等到他傷勢痊愈,修爲恢複巅峰之後再戰?
那樣的話,對修爲境界差這麽多的陳尋,又有何公平可言?
在場的宗門弟子倒也罷了,人心最激動的還是諸多散修。
千萬年前,強宗弟子強橫跋扈,有哪幾個散修沒有忍聲吞氣的屈辱經曆?
陳尋此時公然叫陣王沖,無非是直接抽天道宗徐昭容的臉。
強宗弟子強橫跋扈,徐昭容可以說是典型,陳尋代表天下散修抽徐昭容的臉,這些年來道心郁結的諸多散修,心裏怎麽會不痛快淋漓?
而陳尋知道他十年後與徐昭容必有一戰,此時還能豁出去一切,将徐昭容等天道宗真傳弟子視如無物,怎能叫諸多散修不熱血沸騰?
“王沖狗賊,此時可敢一戰?”此前在山谷中傳蕩的幻音再次響起……
也不知是何人在背後鼓躁,便是以徐昭容之能,都覺察不出是誰藏在背後發出這樣的幻音。
除宗門弟子外,在這山脈之間的散修數量更多,内藏無數能人異士,徐昭容即使能在絕對實力壓制這些散修,卻也不能說在樣樣神通上都能比這些散修要強。
王沖則是氣得一佛升天、二佛滅世,當場差點閉過氣去,待體内真元法力恢複到三四成,就要迫不及待祭出太乙雷光神針,想将陳尋當場斃殺,不再受這無休無盡的羞辱。
“你此時實力剩不下三成,若與陳尋死戰,勝算不超過五成;而此賊從我這裏奪走的混沌魔元胎,專門克制種種法相、元神神通,陳尋手裏還有道器,你有幾分把握能殺死陳尋?”徐昭容心裏恨到極點,卻反倒能冷靜下來,朝已經不能冷靜的王沖冷聲說道。
倘若王沖此時受激,被陳尋再設計殺了,她卻要遵守天道大誓,等到十年後才能将陳尋碎屍萬段,豈不是要憋屈十年?
徐昭容絕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最好的結果就是王沖忍耐三五日,待恢複修爲之後,将陳尋一舉殺了,一切事都将恢複到正常的軌道上去。
王沖都快将牙齒咬斷,才強壓住撲殺出去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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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沖狗賊,敢不敢戰?”陳尋再次揚聲怒喝,聲如雷霆在山谷裏傳蕩。
趁其病要其命是一方面,但陳尋此時猶覺胸臆間戰意澎湃,要能與王沖酣暢淋漓的決一死戰,說不定元神修爲能再有突破。
元神,說到底修煉的還是神魂意魄。
不屈之戰意越發澎湃,靈海之間種種道意種子、明識印記在這一刻竟然都受到那不屈戰意的滋養灌溉。
就連與元神青蓮法相并存于靈海的天道真龍,這一刻也散發濛濛靈輝,似乎澎湃的戰意,叫它感受到極強的共鳴。
大逍遙劍意凝聚的法相金鱗劍,竟然在這一刻就要在靈海中現形。
怎麽會是這樣?
陳尋心裏也充滿無數的疑問。
悟及大道的強者,通常都能修煉多種法相神通,因爲一條大道能衍生無窮道意,但唯有大道層次的法相神通,才能同時在靈海中具相化形。
青蓮,是陰陽演變之道的法相,也是陳尋修煉的根本元神法相。
天道真龍能與法相青蓮并存于靈海之中,陳尋也絲毫不覺得奇怪。
浩然天道要不是三千大道的一種,如何守護諸多蒼穹天域?
但大逍遙劍意,怎麽可能是三千大道的一種?
要是如此,大道也未必太不值錢了?
“天武大道!”混沌魔恰到及時的直接在陳尋神魂深度叫出聲來,“你竟然能掌握三條大道!怎麽可能,小域修士怎麽可能同時掌握三條大道?”
何爲天武大道?
不屈即爲天武大道?
澎湃之不屈戰意,實爲天武大道的道意?
陳尋就知道祭煉混沌魔元胎會有後患,現在就算是熹武帝都不能窺測他靈海深處的秘密,但他将自己的命元精血煉入混沌魔元胎,就很難阻止混沌魔元胎窺測他靈海深處的秘密。
陳尋一時無暇細究天武大道到底是什麽,跟大逍遙劍意有何關系,但他知道,此時極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不斷提升那澎湃的戰意,看這澎湃戰意對他元神修爲的提升,能否助他一舉突破法相境中期的桎梏。
“王沖狗賊,敢不敢戰!”陳尋再度揚聲怒喝,戰意幾欲要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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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神魂氣勢,竟然在飛速提升?”
元澄道人對陳尋談不上什麽惡感,也談不上什麽好感。
陳尋作爲散修,今日敢如此挑釁徐昭宗,将宋離玩弄股掌之間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作爲南海仙府的真傳弟子,看到散修氣盛、強宗弟子勢弱,他心裏其實不能算是好受的,也覺得陳尋此子太過嚣張猖狂了,心裏有諸多不喜。
南海仙府這次随他進入太元秘境的弟子,傷亡逾半,誅仙殿破碎丢失,守殿靈蛟自爆元胎,這種種打擊之下,元澄道人根本就無暇去關心陳尋與王沖、蘇青影與徐昭容此前的恩怨。
也正因爲如此,他此時卻是最能冷靜觀察陳尋的一人。
他沒想到陳尋區區一介散修,站在峰崖之巅看似嚣張猖狂之極的挑戰強者,戰意卻是如此的澎湃雄渾,而随着戰意的提升,陳尋所透出的神魂氣勢竟然在飛速提升,實在是令他震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說陳尋此子正處在突破一個小境界的邊緣上?
不用元澄道人提醒,宋離等人都看出異常來了。
此子元神修爲竟然在這短短的喝罵之間,就要突破一個小境界?
宋離郁悶之極的暗道:怎麽可能,老天也未必太眷顧這狗雜碎了?
聽陳尋連聲辱罵挑戰,王沖氣得手腳都顫抖起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陳尋身上的異常,不再想顧及徐昭容的告戒,就想此時将陳尋這狗賊千刀萬剮。
“你此時出戰,三成勝算都未必有。”徐昭容冷冷告誡他道。
怎麽可能?
王沖心裏一驚,但他知道徐昭容最恨不得陳尋能死,絕不會在這事上騙他。
王沖天人境巅峰修爲,隻要恢複一絲冷靜,自然能看到陳尋竟然就處在突破一個小境界上的邊緣啊。
怎麽可能?
王沖恨不能拔出劍來斬天劈地,天地怎麽可能待他如此不公?
修爲在法相境以上,往後每突破一個小境界,都會有至正至純的天地精元融入百骸竅脈——數量雖然極微,卻要比天地元氣精純千倍、萬倍。
要是在他與陳尋惡戰之時,陳尋徹底突破小境界的瓶頸,瞬間爆發出來的戰力,甚至比陳尋突破之後還要高出一倍有餘。
很多修士,在突破天人境瞬時,能窺悟天機,而在真正晉入天人境之後,卻沒有這種能力,這就是天地精元的微妙玄奇之處。
隻是尋常散修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微妙,王沖偏偏知道。
但是知道這點,他才更痛苦:
恰如徐昭容所說,哪怕等陳尋突破當前小境界之後,他哪怕傷勢未複,還能保持五成勝算,但此時出戰,不僅極可能會助陳尋勢如破竹突破當前的小境界,勝算還會暴降到三成。
他不能選在此時,選在陳尋戰意最澎湃時,冒險與陳尋決一死戰。
但是,他怎麽能就此袖手就走?
上萬宗門弟子、散修都眼睜睜的看着陳尋向他叫陣,他怎麽就此而走?
天地怎能待他如此不公?
地利不給他、人和不給他,竟然連天時都不給他!
“魔族又有異動,大敵當前,陳真人與王真君不能爲私人恩怨以壞大局,我看你們約在三五個月後再戰,或許更好。”廉昌海不失時機的揚聲說道。
今天天道宗的顔面已經丢盡,想到找回,需要從長計議——廉昌海的心機深沉,自然不主張王沖此時出去與陳尋決一死生,但也要給王沖台階好下。
經廉昌海提醒,好些人才想起來,魔族大軍就有數百裏外集結,随時都會往這邊輾壓過來,此時還真不是陳尋與王沖決一死戰的良機。
“仙殿出世在即,到時候我們再後會有期……”徐昭容聲音裏透着說不出的怨毒,但行事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就率天道宗金曦峰弟子往西南飛遁而去。
王沖也隻能托起陷入昏死中的王騰,緊随徐昭容等人身後離去……
“膽小如鼠的狗賊,還敢笑人?”陳尋冷冷一笑,與蘇青影說道,“請三宗弟子與諸修先撤,陳尋先殺三五魔族前哨,給大家祭旗!”
陳尋提升起來的戰意澎湃之極,沒有一場惡戰再不舒服,隻能發洩到那些魔族前哨身上……
上萬宗門弟子、散修,就算要撤走,也需要有人殿後。
此前大家都巴不得先走,但此時熱血沸騰起來,看不到陳尋與王沖決一死戰,誅殺三五魔兵前哨也能稍稍痛快一番,當下王青長、趙道臨等人都一躍而出,追随陳尋身後,說道:“陳真人,莫要落下我等。”
諸多人祭出法器靈劍,一起往已經遊離到山脈之前的魔兵魔将前哨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