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氏諸部族,畏懼風暴雷霆及海中妖獸,雪龍山南麓濱海諸多沃土,皆無人居,殊爲可惜,”陳尋請慶王姜瀾、葛同等人進到寝殿上座,說及他的一些想法,“若有宗門玄修鎮守雷雲荒島,馴服雷鵬等兇獸異禽,爲我雪龍山南麓樊屏,君上便可遣諸族、諸宗在雪龍山南麓築造城池、繁衍人丁,鞏固澹州之基業。”
雪龍山南麓有六處江河入海沖積而成的大平原,每處沖積平原都有千裏縱深,可繁衍千萬丁口,但因爲風暴海浪濤兇惡、時有強悍妖獸登陸掠食人獸,以緻這些地方僅有三五小部族艱難栖息。
而事實上,姜氏隻要能有效控制雷雲荒島,雷雲荒島以北、四五千裏縱橫的海域,都可以視爲澹州的内海,阻攔強悍妖獸進來;再在沿海布設能消波阻浪的大陣,雪龍山南麓的諸大平原就能利用起來。
不将這些江海平原利用起來,僅僅是依靠雪龍山腹地深山峽谷中那些狹小的谷地平原,又能繁衍多少人口?
澹州城此時所處,是雪龍山中麓腹地最大的盆地,将丘陵區域都算上,也僅有千裏縱橫,僅比狼牙半島東岸濱海平原稍大,跟狼牙半島以東,綿延長達萬餘裏的南麓濱海平原,則遠遠不能相提并論。
“陳真人似有志于教化萬民,這可堪比上古人族聖人啊……”葛同頗爲感慨的說道。
陳尋不管葛同話裏有幾分虛實試探,他肅然跟慶王姜瀾說道:“神宵宗破滅之時,我等殘敗弟子有喪家之犬,心裏唯存守護蒼生之志,毅然西進以禦魔族,才得天道感應,于萬死中争得一線生機。此時梧山看似根基初成,陳尋即使在天鈞,也不敢或忘初衷……”
陳尋知道他這番話,或許會引起姜氏的猜忌,今日有機會才直言勸告慶王姜瀾,要是慶王姜瀾能聽進去,在熹武帝面前大力主張此策,才有機會推行下去。
陳尋這番話也是肺髒之言,情真言切,說出口心神激顫,卻覺靈海之中轟然鳴響,一股蒼古氣息從冥冥中生出,在他靈海中盤旋不去。
而浩然天道所凝結的明識種子熠熠生輝,仿佛一盞明燈懸立在他青蓮元神之上……
“怎麽了?”慶王姜瀾注意到陳尋的異常,關切的問道。
“沒什麽,”陳尋收斂心神,笑道,“數日來連番惡鬥,竅脈間還有些傷勢未愈。”
“哦,”慶王姜瀾點點頭,說道,“那我與葛同就不留在月牙城打擾你潛修養傷了。你這番話我記在心裏,自會跟父皇提及,玄都、龍門兩宗,也派遣諸弟子進入天鈞境,或可先在南麓嶺地建立道院、築造城池。雷雲島封賜梧山一事,我也會盡快跟父皇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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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慶王、葛同送上返回澹州城的歸途,宗崖、谷承卓、雷萬鶴、容纓等人再随陳尋回到寝殿。
“是否有隐傷未愈?”谷承卓剛才也注意到陳尋的異狀,關切的問道。
在雷雲荒島,陳尋雖然玄陰真水洗淬元神,服用乾元如意丹,但傷勢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完全痊愈,竅脈間多少會有些隐傷留下來,需要長時間潛修才能徹底消除。
“你們在雲洲感悟浩然天道,視浩然天道爲雲洲的空間法則,可曾想到,天鈞大世界的天道,與雲洲的浩然天道,并沒有本質區别?”陳尋問道。
“啊……”雷萬鶴、谷承卓二人,都是在雲洲感悟浩然天道,而結明識種子修成元丹,卻沒有細想過雲洲與天鈞大世界的天道法則有何區别。
雷萬鶴說道:“上蒼有好生之德,天道乃守護蒼生之意志,諸多天域彼此分立,應無瓜葛才對……”
“守護蒼生之意志,又從何而來?”陳尋問道,“剛剛我對慶王一番直言,生出一些感應,有些許氣息從冥冥生出,與天地元力、靈氣皆都不同,我還需要參悟一番,才能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靈機難得,雷萬鶴、谷承卓、宗崖都起身離開,不打擾陳尋參悟玄機。
陳尋以陰陽大道統合諸多繁雜道意,終于将元丹境修煉到圓滿,但還有一些道意明識不能融入陰陽大道之中,其中就有浩然天道所凝結的明識種子。
三千大道,才衍生數以億萬的道意。
陳尋從北鬥仙人封存玄将印的仙胎道種中攫取諸多道意,不能完全融入陰陽大道之中,也不令人奇怪。
隻是他剛才将肺腑之言勸告慶王姜瀾,從冥冥中生出的那縷蒼古氣息,卻像有形無質的靈氣一般,在他的靈海中盤旋不去,卻鑿實令他驚奇不已。
陳尋心神入寂,睜開心眼内觀靈海,他試圖将那縷蒼古氣息融入浩然天道所凝結的明識種子,卻不想明識種子剛觸及那縷蒼古氣息,就迅速瓦解,反過來融入那縷蒼古氣息之中,随即與蒼古氣息一起化爲一頭三寸長短的蒼古天龍,盤旋在靈海之中。
天道法相!
雖然神宵浩然宗諸多真傳弟子,都悟得浩然天道秘意,但還沒有一人直接在浩然天道的基礎上修成天道法相。
就連赤松子、胡太炎、趙承恩等人,也都是将浩然天道融入其他所悟的道意,才成就真身法相的。
雖說赤松子從浩然天道證悟諸多修煉神通,但誰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怎樣才能修成天道法相。
陳尋以前參悟陰陽演變之道都還來不及,就沒有想過要深入修煉浩然天道,沒想到無心插柳、柳竟成蔭,今日竟然叫他修成了天道法相。
天道法相,沒有融入元神青蓮之中,而化爲一樽蒼古天龍盤旋在他的靈海之中,也實在叫陳尋驚奇。
陳尋嘗試在體外以浩然道意凝聚天地元力,然而天地元力殊無感應,那樽三寸長短的蒼古天龍,卻像是穿越虛空一般,直接從他的靈海中,穿過他的肉身百骸,懸于他的身前,周身閃爍熠熠靈輝,猙獰眉目,張牙舞爪、龍須纏絡。
陳尋伸手摸去,龍鱗觸手那微微冰寒的質感,是那樣的真實、細膩,都看不出跟真龍有什麽區别來。
雖然天道法相能永存于靈海之中,跟他所修煉的根本法相元神青蓮沒有沖突,但無法進一步接引天地元力,陳尋也不知道這麽一樽三寸長短的小龍,能有什麽作用。
總不能将這樽三寸長短、比泥鳅還小的天龍,祭出去與敵搏殺吧?
陳尋坐在靜室裏潛心參悟天道法相的種種細微之處,然而十數日過去,都沒有參詳出什麽眉目來。
天光放曉,城裏傳來一陣驚懼喧嘩,陳尋隔空推開門窗,就見數十巨鳥從遠空掠來。
黑翼雷鵬與金羽異鳥極少在狼牙半島上空出現,此時一起飛到月牙城外的海面上,城裏民衆看到,自然是驚懼萬分。
不過待黑羽雷鵬及諸多巨鳥飛進城來,不憂城中人獸,而是十分規矩的斂翼落到滄瀾書院裏,城裏民衆又頓時歡呼起來。
卻在這時,陳尋又感應到冥冥之中,有絲微蒼古氣息生出,融入天道法相之中,使天龍稍稍長達稍許。
陳尋心神一動,心裏想,難道天道法相凝聚的不是天地元力,而是衆生願力,唯有守護蒼生才能得此異力?
陳尋顧不得去研究蒼古氣息到底是不是城中民衆所生的願力,推開門走出去,看向斂翼站在院中也有七八丈高的黑翼鵬鳥,笑道:“黑翼道友,相别才數日,怎麽有暇跑到我月牙城做客來了?”
黑翼鵬鳥嘴裏銜有數株九葉芝草,它上前将靈草放下。
黑翼鵬鳥還沒有修煉化形、無法開口用人聲說話,通過神念說道:“你們離開雷雲島後,天道宗弟子并非遠離,這些金羽皆是我的後裔,平時以魚獸爲食,不會傷及人畜,能否托庇于月牙城?”
陳尋微微一笑,原來數株九葉芝草是黑翼鵬鳥送給他庇護金羽異鳥的酬勞。
黑翼鵬鳥有瞬穿虛空的異能,即使不敵天道宗弟子,天道宗弟子想要将它抓住,也是極難,這些金羽異禽卻難逃天道宗弟子的捕殺。
這些金羽異禽雖然不比黑翼鵬鳥那麽強大,在天鈞大世界也算是罕見的靈禽,也許顧玉章這樣的天道宗真傳看上去,但天道宗除了真傳弟子,還有大量的内門、外門弟子,絕對不會看不上這些金羽靈禽的。
陳尋将數件九葉芝草收下,笑道:“天道宗弟子在雷雲島栽了大跟頭,不便跑到我月牙城來撒野,但會遷怒你等,黑翼道友,若不嫌棄,也可在我月牙城裏做客一段時間……”
黑翼鵬鳥妖瞳裏戾氣未消,想是給天道宗弟子欺負慘了,要急着趕回來報仇血恨,陳尋心想要天道宗弟子手裏有鎖空法陣之類禁锢空間的法器,黑翼鵬鳥即使有瞬穿虛空的異能,多半也會吃虧。
陳尋可不想看到這麽一頭靈禽被天道宗弟子捉去,又勸道:“我有幾門神通可傳給黑翼道友,黑翼道友完全可以等到實力提升後,再報仇雪恥,何苦急于一時?”
陳尋心想他此時并沒有借口将天道宗弟子從雷雲島逐出去,但慶王要是能允諾兌現,求熹武帝将雷雲島賜給梧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将天道宗弟子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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