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崖、古劍鋒、左丘駕馭一輛精銅戰車稍稍落後,陳尋陪同三女坐在車裏。
陳尋閉目參悟玄雷法陣的煉制之法,青璇、姜冰雲也各坐銅車一角修煉,常曦則是百無聊賴的透過小窗,看着遠處峰巒積雪的秀美。
他們從蟒牙嶺西麓繞行,一路都沒有遇到魔物,十八匹鱗馬拖拽戰車南下,除了道路颠簸崎岖外,倒沒有什麽兇險曲折。
陳尋這次還是沒有将阿青帶在身邊,滄瀾沒有人能認出阿青的血脈,但帶到神宵宗就難說了。
陳尋還将雙尾火狐留在龍湫潭,有常真、老夔在,陳尋也不知道擔心龍湫潭會遭遇什麽兇險,但北山的發展則要徹底的停滞下來。
除非能将魔物除盡,不然北山衆人隻能困守龍湫潭。
玄陰重水陣隻能遮閉以龍湫潭爲核心、數裏方圓的狹小地域。
這麽狹小的地方,隻夠北山數千子弟、親族艱難避難生存。
而就算解了白狼河之圍,短期内也看不到能徹底解決後患的可能,後期依舊會有大股的魔物,源源不斷的穿越塗山進入蟒牙嶺。
看厭風景,常曦轉過頭來,瞅着叫面具遮住臉蛋的姜冰雲,這一路來,姜冰雲一言未發,隻是盤膝坐在戰車的内角修煉,似乎修行就是她的一切,誰看向她,她都會低下頭避開他人的目光。
常曦很是好奇,陳尋身邊怎麽就有這麽多的秘密,打量了姜冰雲兩眼,笑着問青璇:“你就不好奇她的身份?”
“我隻是公子身邊的劍奴,無名無姓,亦無面目見世人。”姜冰雲見常曦沒話找話,淡淡的說道,語氣平淡就像舌下壓着一塊寒冰。
青璇心裏當然好奇姜冰雲的身份,從天馬湖一役她就像影子似的,跟在陳尋的身邊,叫她都沒有機會跟陳尋多加親近。
隻是常曦挑事的問話,青璇俏臉也是一紅,好像陳尋跟她都沒有什麽正式的承諾,她哪有臉擺出争風吃醋的姿态來啊。
姜冰雲這幾年幽居地下,肌膚比十六七歲的少女都要嬌嫩,眉眼間又有略顯蒼白,由于心性的改變,身姿儀态都發生很大的改變,青璇早就這數日同坐車裏,青璇亦完全認不出她就是想念多時的“雲姨”。
陳尋看出青璇眼底的疑惑,傳音說道:“這次倘若能順利解白狼河之圍,離開滄瀾之後,有好些事要說給你知道。”
青璇美眸跟在秋似的浸過似的,透着水潤澤光,不好意思當着别人的面跟陳尋說悄悄話,收斂心神繼續參悟青元劍訣。
“你們小兩口聊什麽呢?”常曦見她竟然都不能竅聽到陳尋與青璇的私語,心裏十分郁悶。
青璇紅着臉不吭聲,陳尋心知不找件事岔開常曦的心思,這婆娘很可能無聊到去揭姜冰雲的面目。
讓青璇知道姜冰雲還活着,沒有什麽事情,但姜冰雲如何面對蘇青峰?
陳尋從須彌戒裏掏出血河魔劍,遞給常曦:“大當家,此劍你能看出什麽蹊跷來?”
血河魔劍從須彌戒掏出的一瞬時就透漏極其兇厲的噬血氣息,常曦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将血河魔劍接過來,放在膝蓋仔細感應,然而察探越細,心裏越驚,訝然說道:“這口劍到底收割了多少人命,血煞才會這麽兇烈?”
陳尋見常曦都不能識透血河魔劍真正的蹊跷所在,他不直接點破。
血河魔劍的秘密要是輕易就叫人識破,黑衣人、夷清泉等人想要藏住千魔宗餘孽借空間裂隙,從千魔境返回滄瀾的秘密,絕對會第一時間将楊朱與血河魔劍都奪回去。
陳尋也是用破魂珠進入楊朱神魂深處,才發現楊朱是用外丹魔功修煉此劍,不然也會将此劍透漏的魔煞氣息誤以爲是血煞。
血劍門以血劍爲門,玄兵凝有血煞,也不應該叫人大驚小怪才是。
玄刀寶甲曆經殺戮,都會附着血煞,殺戮越重,血煞越重。
然而一口靈劍,除非殺戮十萬人、百萬人,才有可能凝聚如此濃烈的血煞。
熹武帝朝創立四千年前,鎮亂平叛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每一次都血流成河、人頭堆山,在這一場場動辄十數萬人、百千萬人的殺戮之中,倒有不少血煞玄兵傳世。
隻是楊朱所用的這口血河魔劍卻非什麽血煞玄兵,是完完全全用血河魔功凝煉魔煞煉成的魔兵,實際上相當于楊朱在體外修成的魔煞外丹,隻是差些火侯沒有煉出魔性而已。
或許說黑衣人用魔功助楊朱晉入天元境十分勉強,楊朱還沒有能力煉成真正的血河魔劍。
“血劍門已經北山所滅,此劍就是血劍門門主楊朱所用的法劍。”陳尋說道。
常曦秀眉緊蹙起來,她行事乖張,但也知道陳尋鄭重其事的這口血劍帶在身邊,絕不會是一件簡單事。
“荒原可沒有那麽多人可給楊朱殺來凝驚煞……”陳尋說道。
常曦想說楊朱可能從别處得到這口血煞玄兵,但轉念想到陳尋要說的話意,震驚問道:“你是說這口劍透漏的氣息,不是血煞,而是魔煞?”
“到底是血煞還是魔煞,我可分辨不出來,隻是有些懷疑而已,”陳尋說道,“隻是不知道世間有無用法器凝煉魔煞的秘法……”
經陳尋這一說,常曦心思也豁然開朗起來,說道:“四千年前千魔宗未滅,就有用法器凝煉魔煞的魔功。”
“這一切都是你猜出來的,跟我可沒有什麽關系啊。”陳尋袖手退到戰車的角落裏,繼續參悟玄雷法陣的煉制之法,好像那口血河魔劍跟他徹底沒有什麽關系了。
常曦算是明白陳尋是什麽心思,嘴角浮起一抹淺笑,探過身來,說道:“你這就将想禍水潑到我身上來了?”
陳尋攤攤手,裝糊塗的問道:“什麽禍水啊?我不知道啊,我這邊有什麽好處,都叫大當家搶過去了,連從血劍門門主手裏繳獲的一口靈劍都保不住。大當家要不稀罕,就将這口劍丢下車去就是了。”
常曦恨得牙癢癢的。
陳尋自然是早就知道這口魔劍跟千魔宗有關,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能不禀告宗門,不然不知道後患會有多大,但陳尋要是直接将這口魔劍交給宗門,他身上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必然難逃掌教真人的法眼。
說到底,陳尋還是想藏住他身上見不得人的秘密。
常曦此時倒有後悔,在龍湫潭時,就想見見潭底所藏那兩個老怪物到底是什麽來頭。
隻是常曦當時亦怕她身上的秘密被别人看破,沒想到這時候倒反過來給陳尋将了一軍。
常曦氣惱,見陳尋嘴角竟然露出得意的笑,一腳就把他踹下車去。
“呀!”青璇看到常曦突然對陳尋動腳,隻來得尖叫一聲,馬上又捂住嘴唇,曉得常曦教訓陳尋,輪不到她插嘴。
陳尋冷不防給常曦踹了一下,常曦足底還特意透出一股靈力郁在他的胸口叫他無法化解,他摔了一個狗吃屎才順過氣來,狼狽不堪的爬起來。
常曦挨着車廂笑着問:“哎呀,多大的人啊,坐個車都能睡着摔下去,神宵宗的臉都讓你給丢盡了……”
陳尋心想他打不過這娘們,隻得加快步伐,趕上蘇房龍駕馭的那輛精銅戰車。
蘇房龍這邊車上的學宮修士看過來的眼神都怪怪的,陳尋嘿嘿一笑:“脫鞋有些腳臭,大當家受不了,就把我給踹下車來。這些女人,真不可理喻。咱們大老爺們,有點腳臭,能有多大的事?”
還胎境修士洗髓易血,肉身修煉堪比胎體還要純粹,怎麽可能還會有腳臭?蘇房龍他們自然不信陳尋的鬼話,但常曦修爲比學宮的太上長老還要高,又是神宵宗的真傳弟子,他們自然不敢在背後胡亂開什麽玩笑。
陳尋這些年來崛起于滄瀾,龍湫潭一役,他禦使十二頭妖軀傀儡的情形,更是經深深紮入衆人心底,不過大家都還留有他當初年少輕狂的印象,也就不到十年前的事情,都覺得他頗爲親切,沒有什麽疏遠感,胡亂扯些話。
此時,在他們頭頂飛翔警戒的黑鵬,猶無預兆的發出一聲凄厲慘鳴。
陳尋驚起,擡頭就見黑鵬像斷線的風筝,像沉湖的巨石從空中栽下來,生死不知。
常曦此時也陡然驚覺,玉足踩着靈氣青蓮騰空而起。
陳尋此時才看到右側山頭一線黑影,仿佛在山谷騰騰滾動的黑霧,電光流影一般往他們這邊掠來,離他們不足千丈。
陳尋心裏大駭,就連常曦叫敵人接近千丈都沒有絲毫的警覺,此人實力要強到何等的地步?
要不是蘇青峰的這頭黑鵬在空中警戒,他們隻怕被敵人殺到近前都不可能發覺,陳尋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慘烈場面。
這麽短的距離,黑影殺來隻需要一瞬,而這麽短的時間裏,三座聚靈山河陣根本就不足發動。
黑影氣息磅礴,仿佛山川巨丘壓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常曦一劍劈去,那人擡手就将百丈劍氣震成碎光流影,常曦也難擋反震之力,嬌軀往高空震飛。
陳尋情知他遠非此人之敵,但要爲蘇房龍他們運轉聚靈山河陣争一線時間,也隻能咬牙沖上去。
陳尋心念轉動,九口靈劍流影般祭出,擋住那道黑影沖殺三輛精銅戰車的道路……
“讓開,你不是蛇妖之敵!”常曦見陳尋竟然螳臂擋車,人在天空急得怒喝。
不能擋也要擋,陳尋周身靈氣瘋狂轉動,往九口靈劍注去。
他若不擋,三輛戰車瞬時就被會沖破,到時他們十餘人,大多都要交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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