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瞠目結舌,實在不知道紫衫女是發哪門子神經病,竟要拉他們一起落草爲寇。
陳尋爲掩藏身份,馬夫做得、苦奴做得,落草爲寇自然也做得。
爲了穩住紫衫女,陳尋倒是不介意先跟紫衫女玩角色扮演,但李餘怎麽可能同意這種荒唐之極的事情?
李餘爲赤楓堡慘敗自責甚深,以緻愧回千劍宗面對紀烈及同宗,藏在此地療傷,誓要殺衛瓘爲慘死宗門弟子報仇雪恨。
現在要李餘同意在紫衫女手下落草爲寇、一起幹打家劫舍的營生,陳尋覺得還不如叫他一頭撞死在石壁前更容易一些。
見李餘勃然色變,無意再在紫衫女之前委屈求全,陳尋暗感糟糕,他琢磨不透紫衫女的脾氣,心想就算這女魔頭不當場發作,将他們丢在這裏任姜行空過來收拾,他們也是九死一生。
“咳,”陳尋搶在李餘斷然回絕紫衫女之前咳嗽了兩聲,截過李餘的話頭,跟紫衫女說道,“前輩真要在沙海開宗立派,晚輩自然效犬馬之勞,但這破寨子太寒碜了,會不會有損失前輩的聲名?”
紫衫女嫌棄的環視石穴,外面僅剩幾堵殘牆的破寨子自不用說了,眼前這天然形成的石穴,僅能彙聚周遭方圓數裏的靈氣,連半個靈穴都算不上。
靈脈、靈穴通常都是一派宗門最爲重要的根基,無論是弟子修煉,還是育植靈草、豢養靈獸、煉制丹藥法器,都需要有充足的靈氣供應。
倘若沒有天然形成的靈穴、靈脈,宗門也不是就沒有辦法立足,通常可以在天地鍾靈毓秀之地,布設護山法陣,利用陣勢将方圓數百裏甚至數千裏天地所生的靈氣彙聚一處。
但這個護山法陣跟尋常意義上,布局靈穴靈脈的護山法陣又有所不同,可以說是以天地爲靈穴、靈爐。
通常的護山法陣,都是兩者結合,布局靈穴靈脈之上,汲取靈氣運轉陣勢,繼而将方圓數十裏、數十裏的山川湖澤籠罩彙聚靈氣,不叫靈氣散溢出去。
而無論從哪一點來說,這處殘寨實在不算是開宗立派的好地方,夠兩三人在這裏苟且偷生,倒也勉強足夠。
陳尋恭維話說得漂亮,紫衫女卻是警惕的盯着他,說道:
“就幹打家劫舍的營生,你講究那麽多幹什麽?”
陳尋嘿嘿一笑,說道:“晚輩這不爲前輩考慮周全嗎?再說了,前輩此時不想師門知道此間事,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往後消息傳回前輩的師門,前輩就願意同門師兄弟知道前輩所占的,就是眼前這座破敗寨子?”
說罷這些話,陳尋都暗暗得意,他都想不明白,紫衫女還要怎麽辯駁他的這番宏篇大論。
“到時候我殺你們倆不就得了,還能有誰知道我在這裏幹過打家劫舍的營生?”紫衫女不屑的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打什麽主意,這寨子多半是栖雲山弟子所破,你是不是想挑唆我去打赤楓堡,你們趁機報仇?你當真以爲我就那麽好騙?”
陳尋一愣,沒想到他還沒有說,紫衫女就猜出他的意圖,讪然一笑,心知紫衫女行事率性而爲,實在叫人難以琢磨她的心思,根本就不是他有可能牽着鼻子走的。
“前輩若打赤楓堡,李餘願效犬馬之勞。”李餘毅然說道。
李餘此時也明白陳尋拐彎抹角說這番話的意思,他身爲紀烈的師兄,在千劍宗地位尊高,但若能殺衛瓘爲同門報仇,他可以從此隐姓埋名,跟紫衫女、烏尋在這片沙海落草爲寇。
不然的話,李餘實不知道他此生有沒有機會替同門報仇雪恨。
陳尋千方百計誘她入彀,紫衫女恨得不腳将他踹成石壁上的燒餅,沒想到一聲不吭的李餘,此時竟然也以占據赤楓堡作爲落草的條件跟她讨價還價,問道:“你們整天都打打殺殺,幹打家劫舍的營生,偶爾叫别人殺死一兩人,好意思喊打喊殺找人家報仇去?”
既然決定落草,就決不能牽累千劍宗的聲名,李餘一張老臉憋得通紅,隻是不吭一聲。
“前輩在途中說栖雲山派人将周遭的地泉都堵上,這事是不是有什麽說法?”陳尋突然想到紫衫女在與姜行空遭遇之前,自言自語所說的那句話。
“那是自然,”紫衫女說道,“外面有人說赤楓堡的那眼靈泉,接的是地穴,也有人說,二十年大震過後,地下靈脈震開,與靈泉相通。而赤楓堡地底下是地穴還是靈脈,也隻有赤楓堡的弟子心裏清楚,我也是閑着無事,跑過來看一眼就走。”
被姜行空率部追得跟喪家之犬似的,陳尋懷疑紫衫女是不是真有閑情逸緻跑到赤楓堡來看靈泉。
倘若有開宗立派價值的靈脈,就不難解釋近十年來,栖雲山爲何頻頻派出那麽多的弟子清剿沙海裏的沙盜營寨,填堵泉眼。
主要還是地泉在地下大多數都是相通的,唯有将其他綠洲、沙盜營地的泉眼都堵上,才能确保靈脈或靈穴滲入地泉的靈氣,最終都從赤楓堡靈泉靈溢出,确保都爲赤楓堡一家所用。
求道修煉,實是竊天地之元氣。
從這角度來看,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栖雲山占下赤楓綠洲,築堡開礦已有百年,而二十前大震湧出靈泉之後,更是派出六名還胎修士駐守,”陳尋說道,“前輩莫要小看這六名還胎修士,在背後赤楓堡還設有四煞陣、八鳳焰海陣等護山陣法以據外敵,而元武侯府與栖雲山交好,姜行空多半會到赤楓堡落腳,我看就算我們三人有心想占下赤楓堡,也絕無半點可能,還需要從長計較……”
紫衫女沖着陳尋冷冷一笑,不屑他這拙劣的激将法。
從儲物囊中掏出青玉小車,往石殿前的空地一扔,毫光四溢即化作一輛三四丈見方、門戶俱全的青玉車,紫衫女鑽入車中之前,說道:“要不要落草,明天給我一個準話,不然姑奶奶我也不留在這裏待你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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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前輩,奪下赤楓堡不是一日之功,這事還要我們先在這裏紮下根基,然而再從長計議。你想啊,等我們兵強馬壯,這寨子不足用,前輩她還不得想辦法奪下赤楓堡開宗立派啊?”
陳尋知道紫衫女會将他的話都聽過去,但他現在隻能拿這話勸李餘。
就算要跟紫衫女翻臉,也要等他與李餘的傷勢治愈再說,不然明天紫衫女一走,他與李餘如何去面對元武侯府的追兵?
紫衫女說八荒旗落地生根,短時間内很難再移動他處,姜行空也就身不得自由,但姜行空透過八荒旗,靈識極其強大,似又吞卷八荒的氣概,即使身在石穴之中,他都隐隐有被窺視的感覺。
這說明姜行空能感應到他們走進殘寒、走進石穴,一旦他們與紫衫女分開,姜行空極有可能派人過來殺他們洩恨。
姜行空今日要不是被他所傷,絕對不會如此狼狽。
李餘擡眼看着昏暗的石窟穹頂,長歎一聲,對陳尋說道:“罷,罷,罷,總之我也是無面目再回宗門,一切都聽烏兄弟就是。”
此時紫衫女倏然推開車門,叉腰站在車内,說道:“算你們識擡舉……”
說罷,她從儲物馕中掏出此前力壓姜行空那根盤龍銅柱。
盤龍銅柱初時隻有繡花針粗細,見風就長,瞬即長成十五六丈開外,頂天立地卡在石穴地面與穹頂之間,就見盤柱神龍像活過來一張,張口龍吟雷嘯,陳尋隻覺石穴裏的空氣都叫這盤柱神龍吞吸過去。
眨眼就見淡青色的靈氣從石壁絲絲縷縷的透出,比石穴此前利用天然地形彙聚靈氣的速度竟然快了數十倍、上百倍。
“你那破汲靈法陣拿給我,”紫衫女跟陳尋說道,“我想想,那破汲靈法陣也不是全無用處……”
陳尋當然明白紫衫女的意圖。
聚靈伏元陣是聚而不汲,也就是說,法陣能将周遭的靈氣彙聚過來,但不吸到法陣之中,這才能形成濃郁的靈氣漩渦,供人身處其中修煉。
而這盤龍銅柱此時吸噬靈氣的動靜極大,有吞吸雲氣、驚天動地之異相,但靈氣汲足後,盤龍銅柱就不會再汲取靈氣,跟聚靈伏元陣有着本質的區别。
若将聚靈伏元陣加以改造,将盤龍桐柱視爲汲靈的部件,與聚靈伏元陣的陣盤結合起來,實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汲靈法陣,所形成的靈氣漩渦,不要說陳尋、李餘療傷了,紫衫女修煉都綽綽有餘……
隻是聚靈伏元陣跟眼前這盤龍銅柱比起來,太微型了,陳尋不覺得将聚靈伏元陣的陣盤拆下來,就能跟盤龍銅柱組成新的汲靈法陣,除非重新煉制超大型的陣盤……
陳尋再想到他手裏就有一套四柱山河陣,要是真能與四柱山河陣配合,煉制新的汲靈法陣,送到寒潭,焉不是老夔吞吸靈氣、恢複神魂的速度也會倍增?
紫衫女接過陳尋遞過去的聚靈伏元陣,撓首端詳,喃喃自語道:“這法陣看着粗陋,細看倒也有些竅門,這篆符到底該從何處先刻畫?”
陳尋心想紫衫女少說有天元境中期的修爲,解析聚靈伏元陣應是輕而易舉之事,未曾想他一站就是半天,最後紫衫女惱羞成怒的将聚靈伏元陣扔地上:“什麽破玩藝兒,拿出手我都覺得丢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