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烈三十年前偶得一方殒鐵,以秘法接引九宵落雷鍛鑄成劍。他原先打算宗門誰第一個晉入天元境,就将此劍相賜,而此時沒有合适的寶物酬謝陳尋救兄、救子之恩,才将此劍拿出。
将雷音劍訣煉入雷殒劍之中,陳尋還需時時噴吐靈力洗煉法劍,才能真正的做到心劍合一、禦使如臂。
陳尋一聲長嘯,将體外白色霧龍一口吞入腹中,念起劍訣,膝上法劍嗡嗡作響,倏然躍入霞光映照的青空,綻放萬丈毫光,化作一道流影瞬至千米之外。
陳尋直覺千米之内的天地靈氣如水入穴一般,源源不斷的注入雷殒劍中,下一刻劍芒滋長十數丈,将崖下一顆四五圍粗細的巨樹劈爲齑粉,殘留一截的樹根猶留有焦黑的雷擊痕迹。
陳尋此時靈識能感應二十裏外的微弱氣息,但禦使法劍至三千米外,就有一種難言的滞重之感陡然壓到他的神魂之上。
陳尋也知道三千米是他此時禦劍的極限,但也絕對比他以往隻能戰百丈之敵強上許多。
禦使法器至數千米外與敵搏殺,就沒有必要貼身肉博;而敵人意欲貼身肉博,則有靈甲及諸多法陣防護,也難怪雲洲晉入還胎境之後的修士,不再重視肉身的修煉。
這也難怪走神魔煉體路數的武修在雲洲極難出頭。
陳尋感應到有人走近,當即将雷殒劍收到千米之内演化劍勢。
他倒不是不信任紀烈。
紀烈說得客氣,但陳尋從千劍宗祖師石像所悟的劍意中,能清晰的知道,千劍宗傳承的大逍遙劍訣,實要比雷音劍訣還要玄奧莫測、威力絕大,不然大逍遙劍訣所化的劍意,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助他悟透雷音劍訣了。
紀烈說他有道心,才能悟得劍意。
陳尋此前一直都不理解,古仙道虛破碎蒼空俯身探看這方天域時,他神魂深處所感悟的無盡蒼茫之感到底是什麽。
當年蘇全、蘇孚琛等一幹強者施加他魂海之上的靈壓,在這無盡蒼茫之感前也如湯沃雪一般消融。
陳尋此時猶不清楚,古仙道虛所給他的那無盡蒼茫之感,到底是他的道心,還是道心所悟得的一縷飄渺道意?
陳尋此前在千劍宗山門之前噴吐劍氣,紀烈這般宗師級的人物,自然能一眼就将他的底細看透,陳尋實沒有必要在紀烈面前掩飾雷音劍訣。
這段時間,陳尋事實上一有機會就找紀烈請教劍訣修煉之事,也知道道劍修實分術、法、神通及道四種層次,雷音劍訣隻是神通層次的劍訣,确是比大逍遙劍意要差一個大層次。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雷音劍訣畢竟是他從第二層還胎殿找到的東西,就算老夔暗中放水,也不可能将真君道統所涉及的玄訣真法私自送給他。
而就算紀烈,也隻是感悟到大逍遙劍意,遠談不上掌握。
這裏面又涉及到悟道、入道的區别。
夔龍是天生神魔,長成就有天元境巅峰的修爲,沒有人類修士經曆還胎、天元修煉的艱難,故而在這些方面也沒有辦法給陳尋更細緻的指導。
這段時間,陳尋實在是受益匪淺,但除紀烈、紀千澤等有限數人外,千劍宗的弟子未必就個個心胸開闊了。
陳尋從人家的祖師石像中悟得劍意真法,還在千劍門弟子面前耀武揚威的顯擺劍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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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東澤拔開叢林,躍上高崖,頗爲羨慕的看向懸于山巅千米之外的雷殒劍,跟陳尋說道:“我一直跟爹爹說,要他将這把雷殒劍送我,爹爹說非天元修士,不能将雷殒劍的威力發揮出來,沒想爹爹竟然将雷殒劍送給你了。”
确實需天元境修士才能将地階法器的威力盡數發揮出來,然而陳尋所修煉的雷音劍訣,實是夔龍天音所衍生出來的劍訣神通,與雷殒劍極爲契合。
雷殒劍在陳尋手裏亦能發揮出不弱于普通地階法器的威力來。
将來陳尋晉入還胎境後期,修煉雷音劍陣,雷殒劍猶能作爲劍陣的核心主劍,可能并不需要修煉到大成,就能夠催發雷光了。
陳尋将雷殒劍收回,橫置膝蓋之上,見紀東澤滿眼羨慕,笑道:“那你趕緊修煉到天元境,我想前輩再辛苦,也一定會幫你再煉一把雷殒劍的。”
“唉,那個就不提了,誰知道是驢年馬月的事情!”紀東澤沮氣的揮了揮手,對于一個還停留在真陽境巅峰打磨火侯的少年來說,天元境實在是有些太遙遠了。
不過紀東澤距離晉入還胎境,也就差一兩年火候而已。
大逍遙劍訣本身就有斬破玄壁求真陽的神通,千劍宗弟子修煉大逍遙劍訣,沖破玄竅相對要比其他宗門容易得多。
這也是千劍宗不到兩千弟子,就有三四百還胎修士的主要原因。
陳尋此時内心就不用再掙紮着去想,要不要冒着洩漏身份的危險,私下送一枚九轉金丹給紀東澤。
而從還胎晉入天元,對千劍宗弟子來說,就不再是一件容易之事了。
千劍宗百年前大亂,元丹、天元強者或死或走,損失怠盡,近百年來除紀烈一人有道心煉就元丹之外,再無一人能從還胎境晉入天元,甚至連紀烈的師兄李餘等人,以及紀烈的妻子百裏靜容,都還停滞在還胎境巅峰,沒能晉入天元。
這也是千劍宗此時急于從栖雲山等宗門手裏奪回礦脈靈泉的根本原因。
紀烈有道心能悟劍意,修煉到還胎境後期,更是洗煉開辟出十一根靈脈,天賦資質可謂曠古絕今、驚世駭俗,數千年來,雲洲也就出現三五人而已。
千劍宗的其他人,斷是無法複制紀烈的修煉之路。
就算紀東澤出生之前,就由其父紀烈用無上玄功洗煉胎體,但在資質上跟其父紀烈還是不好相比。
先天不足、後天補。
還胎境需洗煉開辟九根靈脈,才有晉入天元的可能。
除了神魂命元天生強大外,除了玄功秘法高深莫測外,服食靈丹妙藥猶能提高神魂命元的潛力,就有機會開辟更多的靈脈,就更有機會晉入天元。
然而這就需要宗門足夠強大,能提供源源不盡的資源。
陳尋遙看群峰,連護山大陣都殘缺不全、難以運轉,千劍宗想要複興,還有太遠的道路要走。
“烏大哥,你真的不留在千劍宗嗎?”紀東澤問道。
陳尋是想過留在千劍宗,但他不能将他的身世來曆全盤相告,那就不能奢望别人能對他袒誠相待、沒有猜忌。
他此時離開,即使将來真實身份揭開,于千劍宗也無愧于心,千劍宗也能體諒他的苦衷;而他倘若隐瞞身份留在千劍宗,将來身份揭穿,給千劍宗的感覺則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已經将雷殒劍煉成,也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而同時他融入靈脈的神魂命元,最近隐隐有悸動之迹象,仿佛胎體瓜熟蒂落,說明他此時還胎境初期已經臻至圓滿,神魂命元得到滋長,就可以去洗煉開辟新的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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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趁紀烈煉丹出關,陳尋就趕過去辭行。
“烏少俠離開千劍宗,意欲何往?”紀烈問道。
“栖雲山擄殺我麾下百餘兄弟,這筆帳我還得找他們好好算算。”陳尋嘿嘿一笑。
在别人眼裏,他一個還胎境散修要去找栖雲山的麻煩,是太自不量力了,但他眼下的身份要維持下去,就還得繼續去做他的沙盜流寇。
“啊,既然如此,紀某倒有一事相求。”紀烈雙眸神光湛湛,嘴角帶着淺笑說道。
“紀前輩請說。”陳尋說道。
“李餘師兄自囚荒漠殘寨,我又無法脫身前往相勸。我新煉制一瓶丹藥,烏少俠要是經過殘寨,請幫我将這瓶丹藥交給李餘師兄;再幫我勸一勸李餘師兄,赤楓堡慘敗,實非他的過錯。”
“丹藥一定帶到,至于能不能勸得了李前輩,這個就不打包票了。”陳尋說道,心想紀烈這個宗主也真是辛苦,千劍宗斷層太嚴重,除他之外,沒有第二名天元境強者,教導弟子得他親力施爲,守護山門得他寸步不離,爲弟子、門下煉制法器、丹藥也都是他一人的活,好在紀烈才一百來歲,耽擱一兩百年修煉,也要比其他宗門的元丹老怪有年齡上的優勢。
而紀烈能猜到他身份有很多隐瞞不實的地方,還将這麽重要的救命丹藥相托,陳尋倒也不會辜負他的這層信任,将玉瓶置小乾坤袋中,貼身藏後,即與紀烈等人告别,化身流影,往烏騰大荒漠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