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龍山是學宮内院,同時也是蘇氏宗令府所在。
諾大的山巅,被整個的削平,形成千餘丈方圓的平台,數十進錯落有緻的大小院座落其上,半山腰間雲霧纏繞,終年不散,仿佛天上宮阙。
這些殿閣亭台,看着與山下的建築相比,除了更加精美雅緻之外,也沒有多大的區别,但每一根梁柱都是萬年烏檀所制,與石礎瓦檐一樣,都刻镂密密麻麻的玄符秘篆。
這些玄符秘篆看着都不算特别的玄奧繁雜,絕大多數都是真陽境弟就能掌握淨水符、金剛玄甲符、禦風符等,但遍及滄瀾學宮的每一細微角落,總計不知有幾百、幾千萬數,實是蘇氏在縛龍山立足千年所積累,數量之巨有如星辰翰海。
學宮建築前的廣場,僅兩百丈縱橫,但山腳下的廣場不好相比,但豎立八八十四根華表龍柱異常壯觀。
每一根華表龍柱粗逾一圍,露出地表高逾十丈,通體都是耗用巨量的赤精銅鑄成,神龍盤柱而上,到柱頂露面猙獰可怖的龍首似嘯日月。
看龍柱的造形,盤柱神龍破土而出,尾部還深深的紮在縛龍山腹之。
故而這十四根龍柱還僅僅是縛龍山樞大陣露出山巅的一小部分,巨大陣盤深埋在縛龍山腹之,與縛龍山深處的靈脈相接,才能源源不斷的從地脈汲取靈力,維持樞大陣的運轉。
難說阿公宗圖說蘇氏雖非王侯、實同王侯,不要說壯闊百裏的滄瀾城了,僅這十四根龍柱就富可敵國了,更不要說這十四根龍柱所代表的法陣威力了。
看着給人有巍峨之感的龍柱,心想,他要是能找到一處靈脈布置這樣的護山法陣,就算元丹境的強者攻來也能無懼。
紫衣弟、學宮及宗令府的執事,大多數住在山頂的院裏。
而像蘇房龍等長老級人物,則有資格在縛龍山頂另開辟洞府居住。
繞到學宮的背後,沿登天梯而下,山頂百丈高矮的範圍内,錯落有緻的座落有二三十座别有洞天的洞府,是蘇房龍、蘇靈音等長老、執事長老的居所。
陳尋與南獠、左崇谷跑去拜見蘇房,先跟看守門戶的弟說明來意。
那名弟掏出一枚傳音符,讓陳尋将拜見的話再重複一遍,就将傳音符化作一道流光擲入門戶之,過了片晌,蘇房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原來是陳尋小友來訪。牧秋,快快領陳尋他們進來……”
蘇房龍的洞府遮在雲霧之,陳尋他們在山頂俯視也無法看清全貌。
此時從正門進去,陳尋才看清院實是挖空縛龍山一角而建,不大,兩畝方圓、數間精舍,院裏種了一些竹蘭雅物,透漏而出的靈氣要比山巅濃郁數倍,而叫遮在上空的雲霧擋住,不能從院裏散溢出去。
陳尋這才知道,學宮長老所開辟的洞府,應是直接從縛龍山靈脈接引靈氣,如此才能叫還胎境後期的修士能有充足的靈氣修煉。
此外院裏也設有法陣,除了防止接引的靈氣溢出外,也防止外人無端闖入。
蘇房龍身穿道袍,從修煉的秘室裏走出來,定睛打量了陳尋一番,說道:“當初聽聞你殒落玉柱峰溪谷,深感痛心,沒想到你竟有如此大的機緣……”
“多虧蘇長老照拂,要不然陳尋也難活着進入玉柱峰溪谷。”陳尋将裝有十株赤陽草的藥匣上呈上去,蘇房龍生性秉直,但該有的見面禮數,他與南獠、左崇谷還是不會忘記的。
要不是學宮還有蘇房龍等生性秉直之人,陳尋也不敢行當下之策。
蘇房龍也沒有客氣,将十株赤陽草收下,唏噓不已的說道:“在玉柱峰下,我一身法器也都損毀怠盡,現在需要赤陽草當藥引煉制靈藥恢複修爲,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什麽。待丹藥煉成,我會将報酬送到北山……”
“蘇長老莫要客氣,”陳尋寒暄數句,就将來意挑明,“鬼奚暗藏禍心,北山處在鬼奚之外,形勢難穩,心也難安。這次是想從學宮多換些資源,先由左族主他們先帶回北山去,待夔龍天圖交易完成,我再跟學宮一并結算……”
蘇房龍問道:“北山這次在滄瀾城脫手出售轉金丹跟赤陽草,換回的資源還不夠北山所用?”
“北山此次共有五人僥幸沖破玄竅,”陳尋此時也沒有必要再瞞住宗崖、古劍鋒、鐵心桐他們都晉入還胎的秘密,他要用夔龍天圖攪動風雲,就得擺出暴發戶的嘴臉出來,“故而此前所換得的修煉資源,還是略欠缺了一些。”
“啊……”蘇房龍倒了吃了一驚,加上陳尋、左崇谷,這就意味着北山族一次就湧現出七名還胎境修士出來,在人數上甚至都超過此時的宿武尉府、鬼奚部,雖然跟蘇氏遠不能匹敵,但在蟒牙嶺已經算是不小的勢力了。
不過細想,陳尋能從玉柱峰秘窟得到青鸾蛋、夔龍天圖兩樣天階至寶,其他寶物應不在少數,三年多時間過去,北山湧出七名還胎,實在正常得很。
叫人意外的,是北山族竟然能封鎖住消息,三年來不透漏一絲風聲出來。
蘇房龍沉吟片晌,說道:“北山所需之物數量巨大,我一人不能決定,你們稍待兩日,這事我找宗主商議,看可否能行?”
“一切都麻煩蘇老長了。”陳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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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令府的議事大殿差不多有十丈高,但諸多身穿雲紋法衣之人坐在雲案之後,卻叫人不覺得渺小。
蘇孚琛下巴上的紅胡須激動得微微顫抖,在宗主蘇守思之前慷慨陳辭,希望學宮能拒絕掉陳尋額外的要求:“陳尋此極盡手段籠絡北山人心,我看其志不小!他如今借夔龍天圖将滄瀾攪得風險浪惡,我們捏着鼻也就認了,但滄瀾學宮要是盡數滿足他諸多額外的要求,此他日難保不成第二個趙青陽!”
蘇孚琛一席話,叫殿裏諸多人陷入沉思。
滄瀾學宮那麽多的弟,每年能有兩三人沖開玄竅,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而以往不堪一提、總人口不過三五萬的北山族,竟然在短短兩三年間湧現七名還胎修士,這也确實太叫人瞠目結舌了。
而如今北山想從學宮換取的資源,除了大量的丹藥、法器外,還包括還胎境的修煉道法玄訣、丹方、法器及法陣煉制之法。
要是學宮悉數答應陳尋及北山諸人的請求,北山族的實力在未來數年、十數年内,還會進一步增強到什麽程度?
“陳尋會不會成爲第二個趙青陽,這似乎也太遙遠了些。”蘇靈音說道。
雖然她對陳尋沒有什麽好感,但當前蘇家所面臨的形勢,她心裏自有權衡。
蘇家所面臨的形勢危厄,已經不能再意氣用事了,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一心隻想着壓制滄瀾境内部族、宗派勢力的崛起,而忽視夷山宗、玄寒宗這些滄瀾之外的宗門勢力對蘇家的威脅。
退一萬步,北山族對蘇家并無效忠的義務,學宮此時禁止這次修煉資源流入北山,隻是逼迫北山暗跟玄寒宗、夷山宗交易,最終甚至有可能迫使北山族全面的倒向玄寒宗、夷山宗,叫蟒牙嶺永遠的脫離蘇家的控制範圍。
蘇靈音雖然明白這些道理,但她不是好争執之人,有些話也是點到即止,滄北荒原及蟒牙嶺方向屬于宿武尉府的轄管,她相信蘇竣元與宗主自有權衡。
“陳尋此雖然拿出夔龍天圖、青鸾蛋,但他到底從玉柱峰秘窟裏得到多少好處,蘇棠或許知道一二吧?”蘇孚琛看向蘇棠。
這三年來蘇棠一直都滞留在蟒牙嶺未回學宮,他也有理由相信,陳尋手裏的那幾枚轉金丹,實是蘇棠幫他煉制,不然陳尋從哪裏知道轉金丹的煉制之法?
隻是這話也不便質問出口,蘇棠畢竟攜孕育胎鳥的青鸾蛋回學宮,爲了這枚青鸾蛋,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是值得的。
蘇棠與蘇武陽一樣,都是蘇氏百年來最有希望晉入天元的後起之秀。
而待青鸾長成,蘇棠就算沒有晉入天元,實力也不會比天元境初期修士稍弱,蘇孚琛對蘇棠,倒也不敢将話說得太難聽。
隻是蘇孚琛有所保留的話,蘇棠聽了是秀眉微蹙。
目前僅青木道人、宗圖等有限數人知道虛元秘殿真正的秘密,而更僅有她與陳尋知道虛元秘殿就藏在寒潭之下。
她出身蘇氏,對宗族有她應盡的義務跟責任,但也絕不會出賣陳尋,而蘇孚琛此時竟然無端将矛頭指向她,想要逼她說出更多的東西,氣惱的問道:
“陳尋從秘窟得到多少好處,是他的機緣,跟滄瀾學宮有什麽關系?難不成,陳尋還有什麽是虧欠了七叔祖您的?”
叫蘇棠一句話堵回來,蘇孚琛半天沒能順過氣來,一張胖臉漲得更紅。
旁人也不作聲指責蘇棠的不是,默認蘇棠此時已有這個資格。
咽了半晌,蘇孚琛才讪讪的說道:
“陳尋确沒什麽虧欠于我,但我勸大家防範此,也于心無虧。夔龍天圖脫手之後,學宮與此也無其他幹涉,也沒有什麽任何道理,去滿足他額外的要求,他盡可以跟别家交換丹藥、法器去;而丹方、修煉法訣、煉器之法,乃學宮千年積攢,更不能輕易洩漏出去……”
“當初我們将陳尋拒在滄瀾學宮之外,确實是個大錯誤,但大錯已經鑄就,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麽意思?”蘇房龍說道,“孚琛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夔龍天圖脫手之後,陳尋與學宮确無其他幹涉了,也沒有道理滿足他額外的要求……”
聽了蘇房龍這話,蘇棠倒有些遲疑起來,心裏不明白他怎麽幫蘇孕琛說起來話來了?
不過,蘇房龍話音未停,繼續說道,
“……而當下,除了燕家、元家、赤焰峰、栖雲山等世族、宗門外,就連元武侯府也都對夔龍天圖表示出濃厚的興趣。照道理來說,夔龍天圖最終應由價高者得,但最終是落到與學宮關系淡薄的赤焰峰、燕家手裏,甚至暗叫玄寒宗、夷山宗派人競價奪走,還是落到與學宮關系融洽的元武侯府、栖雲山手裏,還有很大的區别,我想還是可以做一做陳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