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傻乎乎看高近百丈的銅殿穹頂,畫有四季星相秘圖,仰望如視星空,他禁不住心裏想,誰他娘的神經病,将銅殿造得這麽高這麽大?
“真君未曾殒落之前,身量就有百丈高,銅殿自然要造得比真君還要高,才方便走動,”夔龍又将神念直接傳入陳尋的腦中,“真君在世時,修爲可未必就比六臂魔君稍差……”
“我真是給吓着了,”陳尋忙拱拱手解釋,說道,“你既然跟六臂魔君認識,爲何三年前,你還要打我那一下?”
“你雖是六臂魔君的傳人,但就是算道虛古仙的徒子徒孫闖入禁地,我也是照殺無誤。再者說,我開始也沒有認出你來,直到打中你之後,見你在山下現出六臂魔君的法相,才知道你就是當年六臂魔君帶入這方天域的那個青年。”
陳尋咂咂嘴,心想雲洲知道他的真面貌,大概就眼前這頭老龍了,問道:“既然不管是誰闖入禁地,你都要殺,爲何這次又要救我?”
“我被道虛的紫宵神雷所傷,僅剩一縷神魂逃回銅殿,倘若百年内無法替真君找到傳人,我僅剩的一縷神魂也要灰飛煙滅了,”夔龍一聲長歎,“你身上有六臂魔君的血,天賦又太差,我絕不該選你做真君的傳人,隻是時不待我……”
不管怎麽說,聽得他人說自己天賦狂差,任何人都會備受打擊。
陳尋心想此時雖然沒有晉入還胎境,那也是受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限制,但肉身修煉之強可以說是滄瀾真陽境之最,不服氣的問道:“真君傳人不做也罷,我怎麽就天賦差了?”
“你莫得意,我與老蟒僅僅是替真君看護銅殿而已,能不能成爲真君傳人,并不取決于我,而是取決于你自己。”
“烏蟒先祖是不是也是真君傳人的候選之一?”陳尋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問道。烏蟒世傳的秘境圖明确記截其先祖曾進入玉柱峰秘窟,觀蟒圖而悟九幽戰矛,從此烏蟒遂霸滄瀾。
既然烏蟒先祖能進入秘殿,想必不會是簡單之事。
“不錯,烏蟒那個小子,兩千年前看過老蟒所現的法相,就悟出一套九幽戰矛,天賦比你要強很多,隻可惜他還是沒有資格成爲真君傳人,”夔龍頗爲遺憾的說道,“除了烏蟒那小子之外,兩百年前還有一個候選者,天賦也要比你強很多……”
“誰?”陳尋問道。
夔龍伸手一揮,一團霧氣從袖手釋出,打在右側的銅壁上,霧氣漸漸散去,那處銅壁竟然漸次透明起來,透過銅壁,就見對面恰是陳尋與千蘭早先挖出銅牆的那個洞穴。
此時就見青陽子面壁而立,似乎在凝皺白眉思考着什麽?
“是他?!”
陳尋怎麽都沒有想到兩百年前就進入秘殿之人竟然是青陽子!
接着,陳尋看到蘇房龍等人陸續撤入洞穴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才醒過來,但看得出蘇房龍等人在離開溪谷之後,應又經曆了一番惡戰,被迫退入洞穴之中,又有不少人傷亡。
那處洞穴狹長且深,卻是避敵藏身、固守待援的好去處。
俄而就見蘇靈音抱着滿身是血的千蘭走進來,千蘭在蘇靈音的懷裏,臉色蒼白如紙,雙眸緊閉,隔着銅牆看不到她還有半點的氣息。
隔着透明如鏡的銅牆,陳尋握緊拳頭,狠狠打向地面,他就知道青陽子絕對不會容千蘭有活着說出真相的機會,千蘭變成這樣,必是青陽子暗中動了手腳。
隻是千蘭決意要留在蘇靈音的身邊,他又能怎麽辦?
赤精銅所鑄的地面一點聲息都無,陳尋的拳頭卻是鮮血淋漓,隔着咫尺,他對千蘭所處的困境是愛莫難助。
“那小丫頭的氣息,還沒有完全斷絕!”夔龍一道神念傳來。
陳尋面壁而坐,就見滿面戚容的蘇靈音亦盤膝而坐,法力自雙手釋出,履蓋千蘭的周身,轉而就見千蘭全身被一層玄冰徹底的封住;看此情形,陳尋也知道蘇靈音是用玄冰秘術将千蘭封印住,待日後突圍趕回學宮才進行救治。
蘇靈音雖然對他談不上是喜是厭,或許還是憎厭居多,但與千蘭師徒三年,待千蘭卻是真摯。
陳尋也知道青陽子主要目的隻是阻止千蘭此時說出真相而已,千蘭此時封于玄冰之中,性命反倒無憂。
“還有數人,與我關系密切,我無法對他們的安危坐視不理。”陳尋對夔龍說道。
“你是說他們?”
就見夔龍揮袖,就将那團薄霧從銅壁上剝離出來,不過就在銅壁恢複原狀的前一刻,陳尋蓦然看到樓離與滿身是血的樓适夷鑽入山洞裏來……
陳尋想明白過,樓爻、樓适夷确實沒有必要兩人都趕回滄瀾去,但有“師命”在身,樓适夷也不能趕回來跟青陽子他們彙合。
樓離出去跑一圈,将樓适夷帶回來,實是青陽子爲了在蘇靈音、蘇房龍等人面前拆穿他的“謊言”,就連千蘭也都是受他“誘騙”……
如此看來,在蘇家被青陽子玩殘之前,他是連滄瀾都回不去了。
接着,夔龍從銅壁抽離出來的那團薄霧,懸在半空中凝成一面明亮的鏡子,霧鏡照見一處山谷,就見宗崖、古劍鋒、鐵心桐等人被數百頭青狼圍困在石崖下,而阿青跳在一塊巨石上沖着狼群咆哮。
兩個多月未見的阿青,體形越發雄偉壯碩,陳尋雖然聽不見它的咆哮聲,但能看出群狼對它似存畏懼,畏畏宿宿不敢朝宗崖等人進逼。
看到阿青竟然安然無羨,還跟宗崖他們在一起,陳尋倒是沒有什麽好擔心了,轉身面對夔龍盤膝而坐,說道:“你救我進秘殿,想來并非真要我做什麽真君傳人,有什麽話,咱們往明白裏說成不成?”
“……哈哈,六臂魔君的傳人,果然非同一般。”
夔龍已有好些年沒有開口說話,說話聲聽着就像兩把鐵刀對磨,聽得陳尋渾身不舒服,心想還不如真接用神念交流,問道:“阿青跟你有什麽關系?”
“想到百年過後,就要身消道殒,我難免也會起凡塵俗念,”夔龍說道,“還未謝你三年多來照顧阿青。”
“我還以爲阿青是神狼所留血脈呢,沒想到是你跟那母豹子有一腿。”陳尋拍了拍額頭說道,心裏卻想,夔龍起了凡念,竟然找一頭母豹子媾合,神獸的世界果真不是常人能懂。
“咳,咳,咳,”夔龍咳嗽起來,龐大的身軀都跟着震顫,他忙爲自己解釋道,“阿青實爲我一縷真陽神魂所孕,我所說的凡塵俗念,跟你想的不一樣。”
陳尋心想夔龍沒有将那頭母豹四肢按住幹事,還算不是太猥瑣,問道:“阿青既然是你的血脈,你爲何又任它流落在外,不怕那麽多的兇險傷到它?”
“因由緣起,既遇兇險也是它的因緣。”夔龍神神叨叨的說道。
陳尋沒興趣跟夔龍就這個話題繼續探讨下去,說道:“真陽子兩百年前就進入過秘殿,今日再與玄寒宗密謀回到溪谷,想來你所施的幻術,已經不能完全瞞過他了。照你的說法,真陽子還無資格繼承真君的衣缽,你應該是要阻止銅殿的秘密爲真陽子、玄寒宗識破。隻是我小小一個真陽散修,想不通我有什麽能幫你的?”
“我想借你身上一件東西。”夔龍說道。
“什麽東西,”陳尋将背上的赤烏刀、腰間的小乾坤袋以及貼身收藏的虛元珠都拿出來,見夔龍的目光落在虛元珠上,将虛元珠遞過去,好奇的問道,“你們這些牛逼到一踏糊塗的人物,想要什麽東西,伸手就會拿去,怎麽會想到跟我好生商量?想來你跟六臂魔君也不是多熟,不然當年在蟒牙嶺,你就會與六臂魔君聯手對付那個道虛了……”
“咳咳咳,”夔龍叫陳尋一語道破,老臉也是面紅耳赤,說道,“我跟六臂魔君沒有多熟,倒是真的,而六臂魔君破開空間落到蟒牙嶺,把我也一道給害了,他要不死,我還得甩他兩尾巴。不過,面對道虛古仙的紫宵神雷,老夔實在也是沒有還手之力。”
陳尋想想也是,當年夔龍剛裂地而出,就被紫宵神雷打得血肉皆消,僅剩殘魂逃回秘殿,實在想象不出,古仙道虛的實力強到何等境界,又問夔龍:“既然虛元珠,對你有用,你爲什麽不直接拿去?”
他身上之物,以虛元珠最爲玄奇,猜測夔龍眼饞的應該就是虛元珠。
“你這張嘴巴還真是不饒人啊。”
“我心裏想什麽,你都知道,有些話我還能藏着不說?”陳尋問道。
“你連六臂魔君的法相都不能觀想,實力确實是太勉強了一些。”夔龍說道。
陳尋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他知道自己實力是差,但老聽别人在耳朵邊提起,心裏也不會太爽。
夔龍繼續說道:“你此時的實力是差,但六臂魔君的真血融入你的魂海之中,說到神魂,在這方天域,你則是罕有之強。故而他人殺你易如反掌,但想滅你神魂則難。經你神魂祭煉過的法器,就算是我,想重新祭煉都要費一番手腳。”
“那就虛元珠有何玄異之處,叫你如此看重?”陳尋好奇的問道。
“也确實,虛元珠對此時的你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最多當成儲物法器使用,但虛元珠卻是有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