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留餘力的痛快比鬥一場,陳尋渾身有着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對蠻魂刀術的掌握又精進一層,暗感氣血将竭,就收住刀勢,臉色略有蒼白的站到一旁,問宗桑:“阿叔,我這長刀五勢如何?”
宗桑怕傷了陳尋,要留了餘勢,這麽一來,陳尋全力施展的攻勢就絕難輕易對付,停下手來是滿頭大汗,哈哈笑着贊許道:
“你小子行啊,說是五勢,你說你剛才攻了我有幾百刀?”
他再看滿地的白霜,抹了額頭的汗水,說道,
“我說跟你打得滿頭是汗,怎麽感覺越打越冷呢,原來又下霜了啊?”
“你個瞎眼的家夥,除了你身邊,十米之外,哪裏有降霜?”南獠見宗桑跟陳尋比鬥了半天,竟然沒有發現陳尋玄功的妙異,笑着罵他。
宗桑這才注意到就他身處寒霜之中,十米之外夕陽正照得人暖,倒吸一口寒氣,說道:“你這是練的什麽玄功,怎麽這麽奇怪?”
在大孤峰身受重創,魂海本體湧動神華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受創肉身,其中又以極寒玄氣最爲磅礴。
蘇棠說他已是玄寒靈體,魂海神華自然也成玄寒屬性。
宗桑與陳尋比鬥時,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主要還是他已經具有蠻武九層巅峰的修爲,換作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在陳尋的刀前,絕不可能有如此的輕松。
陳尋闖寨之時,能輕易将兩名山侗部的強敵,殺得一傷一死,就可見玄寒靈體的威力。
南獠以爲陳尋又恢複了一些記憶,現在修練應是家傳玄功,拉了宗桑一下,讓他不要多問。
南獠又将圍觀的衆人驅散,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看過陳尋與宗桑對戰,才真正确認陳尋确有上階蠻武的實力。
陳尋除了将大鵬秘拳融入刀技之中外,能叫空氣凝出霜華的極寒蠻煞外,威力更是驚人。
而陳尋全力施展蠻武的時間之長,就以南獠所見識,要遠超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暗感他修練的蠻魂之精純、強悍,實際與九層巅峰的蠻武,就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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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元功的秘訣不能私授外人;魂海異相、靈氣塑體之事,既然隐瞞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對阿公宗圖說過,陳尋自然不會再提。
到石殿坐下,就利用極寒玄氣入體,與蠻魂神華雙重淬練筋骨皮肉的一些感悟,陳尋還是不加保留的說給南獠、宗桑以及阿公宗圖等人知道。
這些感悟還很粗淺,在那些傳承淵博久遠的世族宗門,根本就算不上什麽,但對衰敗到這等地步、大多數蠻武絕學都斷掉傳承的烏蟒卻極爲可貴。
南獠、宗桑兩人都已是蠻武九層颠峰,不知何時才能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晉入還胎境,但陳尋的這些感悟,對他們還是極有用處。
這意味着即使不能晉入還胎境,他們的修爲、實力還能有進一步精進的空間,意味着他們能再次突破新的極限,抵達新的巅峰。
陳尋猜測,絕大多數九層巅峰的蠻武,都難以晉入還胎境,實際是氣血淬練精純程度以及肉身強悍,都還遠達不到凝出先蠻真血的程度。
所謂的巅峰,其實遠不是巅峰,隻有利用不同極性靈氣進行多重淬練,不斷的将周身筋骨皮肉及氣血、骨髓,淬練精純到新的極緻,才能不斷縮短晉入還胎境的差距。
特别是七層換血、八層易髓過後,到第九層凝血,不再有明确的修練目标,很可能就意味着到第九層境界之後,更主要的就是要不斷突破現有的極限,而不受所謂的巅峰,桎梏住不斷精進的腳步。
就算是天地玄息靈氣,精純、強弱的不同,對修練也有極大差異,陳尋深入湖澤荒原苦修數月,對這些都有極深的感受。
“阿尋所言,我們真是受益良多啊,這或許是我們突破現有修爲的一種途徑。”南獠感慨道,他也毫無保留的将蠻魂修練的一些感悟,說給陳尋聽,希望彼此都能有所增益。
陳尋跟阿公宗圖說道:“阿公,烏蟒曾也強者輩出,也曾有與天元境絕世強者相抗衡的天蠻,爲何他們的修練心得,都沒有蠻文記錄傳世?”
巫公宗圖感慨道:“蠻武傳承除蠻像外,最重要的就是蠻師,在部族裏蠻師的地位也最高。因爲很多修練秘法,都是由蠻師口口相授,而無蠻文記錄。這也是先祖傳下來的規矩……”
陳尋這才知道烏蟒爲何衰敗成這樣子,這種秘傳方式,雖然能鞏固蠻師在部族中的地位,而一旦蠻師意外殒落,蠻武極容易斷掉傳承。
而蠻師之間缺乏有效的交流,各自閉門造車,修練之途通常也是越走越窄。
相比較之下,雖然雲洲世族宗門彼此之間的戒備極深,但世族、宗門之内,種種修練心得、秘法都記錄于文字傳世,這樣除了能保證傳承不斷,傳承體系也在不斷的精進。
陳尋将青木道人所著的帛書《道蘊殘解》掏出來,遞給阿公宗圖,說道:“帛書雖然還有許多不解之處,但我都熟記心中,這本帛書留在烏蟒,或許意義更大。”
巫公宗圖明白陳尋的意義,這本帛書雖然算不上多精深,卻是第一本走出秘傳桎梏的蠻武修練手記,烏蟒要複興,也許這才是光明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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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說是要将大鵬秘拳融入九幽戰矛,但冥思苦想數日,才知這鑿實不是易事。
陳尋魂海異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比當下問世的荒古血脈,不知道要精純珍貴多少,所生發的靈慧跟靈識,就算是蘇棠的琉璃心境都遠不及,修練蠻武時才有如此之高的悟性。
然而就算如此,陳尋也是在孤山石寨前,看到千餘蠻荒族人都叫狼群啃食,留下滿地的殘肢斷骨,心魂神意陷入那難言悲痛的枯寂境界,在青狼襲擊之際才陡然生發靈慧,将六臂巨魔血所具的戰鬥本能激發出來,才無意間,将大鵬秘拳的道意融入烏鞘長刀使出,也籍此徹底悟透大鵬秘拳的奧義。
大鵬秘拳融入刀技,還隻是大鵬秘拳五勢在魂海之上的蠻魂心相稍作變化,由拳勢化爲刀勢,這對旁人來說就已經千難萬難之事。
而九幽戰矛,本身就是從烏蟒千年傳承的蠻魂戰武“逆鱗”演化而來,要想兩種蠻魂戰武彼此融合,難度更增加百倍、千倍以上。
心生萬相、萬法一心。
陳尋知道,在理論上,兩種蠻魂戰武有融合的可能,但絕非他自己能夠做到。
他就算能将大鵬秘拳五勢融入矛術,但與逆鱗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蠻魂戰武;施展時,魂海需要觀想不同的蠻魂相進行切換,與敵搏殺,反而失之酣暢淋漓,威力大爲削弱。
陳尋此時已是玄寒之體,這對煉氣真修來說,是極其珍貴的靈體,但對于武修是好是壞,蘇棠也不甚清楚。
開春之後,冰雪融化,天地間的極寒玄氣消退無蹤,陳尋也不忙于修練蘇棠教他的伏元功。
接下來十數日,陳尋就将這趟湖澤荒原之行,跟蘇棠所學會辨識的上百種藥草,都精心繪制在獸皮上。
有些藥草在湖澤荒原特有,有些藥草蟒牙嶺中也有生長;蘇氏春後将開通滄瀾城到蟒牙嶺北山的商路,會源源不斷會有商販從滄瀾城下來。
這些藥草即使寨子裏無法煉制丹藥,也可以跟從滄瀾城出來的商隊,交換一些緊缺的物産。
除此之外,陳尋在寨子裏,更主要是修練縛龍訣。
雖然陳尋還隻會縛龍訣的第一層口訣,但也有修練靈識的基礎。
不要看陳尋此時靈覺敏銳,甚至能感應數百米之外的微弱氣息,但以還胎境的标準來看,他的靈識還細若遊絲,還沒能施展術法的程度。
而對此時的陳尋來說,縛龍訣配合箭術施展就有箭無虛發的玄妙,就足以叫他花大功夫去修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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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一日從蟒牙嶺深山找藥修練歸來,見寨子裏圍了好些人,還以爲蘇氏挑選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的人馬終于到蟒牙嶺北山了,頗爲期待的走進寨子。
陳尋走進石殿裏卻見古護之子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的蠻武坐在裏面。
“阿尋,劍鋒此時代表黑山部過來,一來謝你的救命之恩,二來要送上禮物,與我烏蟒握手言和……”巫公宗圖手裏抓着根破損不堪的骨杖,笑嘻嘻的招手,讓陳尋坐過去。
未見滄瀾來人,但聽得這個消息,陳尋也是大喜,部族殘殺多年,放下仇恨,握手言和,殊爲不易,這将爲烏蟒赢得休生養息的機會。
烏蟒此時族衆不足千人,除宗圖、宗桑、南獠三人外,還無人晉入上階蠻武,在蟒牙嶺北山立足艱難,哪怕是赢得三五年休生養息的機會,對烏蟒意義都未同小可。
古劍鋒雖然才十六歲,但自幼幫他阿爸古護打量族中事務,臉上早就洗脫了稚氣,顯得精明幹練。
古護或對烏蟒還有一絲戒備難消,讓其子古劍鋒到烏蟒來,也恰是适合。
古劍鋒略顯削瘦的臉如刀削斧鑿,兩眼炯炯有神,贲起的肌肉充滿力量之感,站起來像一座山似的,甚至都不比宗桑稍矮,與阿公宗圖、南獠、宗桑他們坐在一起,氣勢也不稍弱,心境實比他此時所具的蠻武六層修爲要強。
可能也就差兩三年火侯,古劍鋒就能晉入換血七層,成爲真正的上階蠻武。
說起來,宗崖、宗淩的資質,也未必能比古劍鋒更強。
見古劍鋒站起來要行禮,陳尋搓着手笑呵呵的說道:
“那日在寨前我射了古兄幾箭,古兄沒有見怪,反而提起之前的舉手之勞,怪不好意思的。”
“阿尋寨前好意留劍鋒一條性命,劍鋒怎麽會不明白?”
古劍峰恭敬的說道,野馬溪遇險時,他驚魂未定,都沒有好好打量過陳尋,此時見陳尋稚氣未脫的臉,确是比他還年幼兩三歲,但在站他身前,卻有一種淵亭山立、難窺深淺的氣度。
烏蟒爲何會放黑山一馬,古劍鋒不知道詳情,但他猜測,眼前少年必然發揮過作用,心裏猶是感激,接着說道,
“我阿爸本要親自過來,給烏蟒謝罪,但近日有頭鱗鹫闖到黑岩峰上築巢,阿爸不敢輕易離寨,就讓我代表黑山,過來給烏蟒謝罪,希望兩部能彌和以往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