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相一心、一心萬相。
神魂識海之上,可以觀想具相不同的蠻魂。
不同的蠻魂相,觀想難易程度有天壤之别;而威力越是強大的蠻魂相,對體内先蠻真血的精純程度要求越高——有些威力奇大的蠻魂相,甚至要在體内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之後,才能觀想具相。
陳尋對此有深刻的體會,他修練大鵬秘拳,所觀想具相的蠻魂拳勢,可以說是最普通的大路貨。
烏蟒蠻像所繪的九幽蠻魂,陳尋此時還隻能觀想極模糊的一道虛影;強行具相,隻能讓他的氣血枯竭。
然而,普通的蠻魂相,根本就不能承受從神魂識海本體直接湧出的強大神華,故而本能的具現六臂巨魔相,這也解釋得通。
就是在陳尋胡思亂想之際,魂海之上的六臂巨魔相,又攸然化作數道金色細流,重新的歸入神魂識海的本體之中,而不是像以往,蠻魂相會散成無數能淬練百骸筋骨的碎光。
陳尋這才發現,他體表的傷勢已經全部愈合,或許是剛好愈合,六臂巨魔相就散歸魂海本體了。
陳尋睜開眼睛,此時月至中天,月輝清冷,溪谷之上,石崖之下的,空透有一種叫人如置湖底的感覺。
全身與青眼雕惡鬥所受的重創此時已經完全愈合,黑色的血疤仿佛剝落的蟬殼落了一地,周身皮膚光華晶瑩,除了色澤黑些,細嫩仿佛初生的胎兒。
氣血又再度旺盛起來,一戰耗盡的體力又全部恢複,血流平緩而有力的在四肢百骸流轉,流經的心髒也更有力在收縮,動靜之間,渾身筋腱繃得更緊,似乎蘊藏着更大的力量,赫然突破蠻武第四層,進入五層淬骨。
當然,相比較六臂巨魔相的神秘強悍,陳尋此時身體的強化程度,隻能說太稀疏平常了。
陳尋不由的暗想,要是那樽由神魂識海本相神華直接凝成的六臂巨魔相,最終沒有回歸神魂識海,而是散入百骸,淬練筋骨皮肉,他肉身會一下子強化到什麽程度?
當然,他也隻是想想而已,異獸真血是洗筋易髓的寶藥,但不能直接強化肉身,這在蠻荒是早有定論的事。
六臂巨魔的金色寶血,雖然說百倍珍異,似乎也不能改寫這個定論。
不過,陳尋還是有些不甘心。
月華之下,四野靜寂,獸吼禽鳴從極遠山嶺傳來。
陳尋盤膝入靜,再度打開神魂識海,心念嘗試着從神魂識海本體汲取神華,刻畫六臂巨魔相。
神魂識海巋然不動,而在第一道光影将要凝出的一瞬間,有股可怖的極大力量從周身氣血瘋狂的汲取神華,吓得陳尋趕忙退出觀想……
陳尋抹掉額頭的冷汗,沒想到神魂識海本體神華,根本就不是通過心念觀想就能汲取的,而六臂巨魔相威勢極大,遠遠超過烏蟒的九幽蠻魂,他若想強行觀想,非将他全身的氣血立時榨幹不可。
怕身體出現什麽異常,驚魂稍定,陳尋再度嘗試入靜,心念入魂海刻畫大鵬拳勢。
無數微細神華從氣血釋出,在神魂識海之上,轉瞬之間凝聚青色人形蠻魂相。
待青色人形蠻魂凝成兩寸高矮後,氣血釋放神華的速度卻沒有放緩,無數散發微光的神華,繼續凝聚到蠻魂之上,蠻魂越發凝實,也變得更高大。
待蠻魂相足足增高了一倍,氣血内釋放微細神華的速度才放緩下來。
而此時還想叫蠻魂長得更高,卻不複剛才的凝實,光影變得虛黯。
陳尋心裏湧起驚浪駭浪,極靜入寂的狀态不再,心念就從觀想中退了出來,沒想到剛才神魂識海彼湧取神華凝具六臂巨魔相,他的身體看似沒有得到什麽淬練,氣血卻足足精純了一倍。
都說異獸真血是脫胎換骨、易髓換血的寶藥,真是一點都不假啊。
氣血精純倍增,也就意味着,就算沒有靈藥進補,他修練的速度将是以往的一倍。
靈藥哪裏随時能有?
烏蟒集一寨之力,一年也就隻能煉制百十枚烏蟒丹。
修練速度增加一倍,已經是異常可觀。
而氣血精純,意味着,即使沒有靈藥支撐,他進入觀想具相、與敵搏殺的時間也将倍增,施展蠻魂戰武的威力倍增。
陳尋心裏暗想,他現在氣血精純倍增,是不是與敵搏殺時,能夠觀想九幽蠻魂,施展九幽戰矛中真正稱得上蠻魂戰武的逆鱗一刺?
陳尋用力扯了扯雙臂韌如蠻牛老皮的皮肉,信心更加強大的站起來,眺望溪谷。
身邊靈藥已空,身在荒山野嶺,也不知道黑山部的古辰、古護會不會中途折返回殺他,不然他真想嘗試一下那逆鱗一刺,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不過想到那個青甲武将,陳尋又難免有些氣妥。
那個青甲武将站在他跟前,仿佛深淵大海,又空蕩蕩什麽都叫他感應不到。
陳尋靈識過人,但完全看不出青甲武将到底有多強,心想就算他腳下那頭黑色鵬鳥,強橫氣息仿佛一座山丘壓得人窒息,怕是宗桑、南獠等人加起來,都遠遠不能敵?
陳尋這時候才更深刻的體會到什麽才叫滄海一粟,他就是晉入蠻武五層,又是何其渺小!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天地,他即使氣憤那兩個滄瀾雜種将自己辛苦搏殺的獵物搶走,也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更重要的還是要修練,隻要實力能更進一重樓,能更進一重樓,那些滄瀾雜種有什麽心愛之物,大可以也搶回來。
想到這裏,陳尋心境放開,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不過,他不知道古辰、古護會不會中途折返,還不至于蠢到用嘯聲将他們引來。
想到古辰、古護離開時眼睛裏露出的兇光,陳尋毫不懷疑,有機會他們一定會殺了他。
這就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黑山與烏蟒爲争得更大的狩獵區,常一言不和,就動手搏殺,僅這三年就有兩族就都有十數人死于非命,早就結成死仇。
現在兩族都隻有兩名上階蠻武,旗鼓相當,勉強保持平衡,即使争鬥,還不至于将全族壓上進行搏殺,而一旦對方再出現一個實力強橫、潛力無窮的族人,己方又怎麽可能再睡安穩?
想到這裏,陳尋忍不住又想哈哈大笑,能叫敵人寝食難安,也算是他的能耐。
見四處沒有異常,陳尋沿着溪谷走回到崖洞下。
那頭青眼雕忍饑挨餓,都不離開老巢,陳尋心想,走回來看一眼,說不定老巢裏會有幾隻幼鳥。
石崖貼着溪谷,聳然而上,差不多有兩三百米高,陡峭的崖壁斷斷續續的有許多縫隙,以及披挂而下的樹藤,而讓人攀爬上去。
今天這一番亂戰,不知道有多少樹藤被摧毀,石崖腳下到處都是殘枝碎藤,還有無數被青眼雕利爬扒拉下來的碎石。
陳尋丢掉當拐杖的樹丫子,手腳并用的爬上崖頂。
青眼雕位于孤崖的老巢,是個**米深的石窩子,裏面鋪滿從别外銜來的枝木,還有青眼雕自身脫落下來的毛羽。
月光照不到石窩子裏,裏面的光線昏暗。
陳尋摸着黑鑽進去,石窩子邊上都是青眼雕吃剩下來的骸骨外,獸的、人的都有。
見青眼雕真是吃人肉,陳尋心想拼盡全力斃之,真是一點都不冤。
要是他心存半點僥幸,最終的結局就是他淪爲雕腹肉食。
唯叫他可惜的,就是巢裏沒有嗷嗷待哺的幼鳥。
陳尋暗感可惜,青眼雕這種兇禽,雖說不是蠻荒異種,但也是蟒牙嶺的空中一霸,他原來還想捉幾頭幼雕帶回寨子從小養熟了,以後由宗崖他們帶着進山狩獵就會方便許多。
巢中雜物很多,然而除了兩顆像是松果的青色堅果外,還有一副完整無缺的雪白獸骸最爲耀眼。
雖說普通人骨獸骸都是白色,但暴露在空氣裏,人骨獸骸都難免會發灰,而這副狸貓大小的獸骸,通體雪白,絲毫無損,還散發玉石光澤。
蠻武修練,淬皮練骨,中階蠻武颠峰,全身骨骸堅硬如鐵,但再堅硬也有限度;隻有天蠻強者,才能練就堅不可摧的金剛骨。
陳尋此時神力如牛,就是一根鐵柱也能拗斷,而這副獸骸,哪怕最脆差的肋骨,他用盡吃奶的全力,也不能掰彎分毫。
拿尖銳的一頭去劃石壁,堅硬的石壁就像軟泥一般,石粉簌簌飄落。
陳尋當然不知道金剛骨能堅不可摧到什麽程度,心想這副獸骨即使不如金剛骨,恐怕也不會差多少。
陳尋心裏想,也許是一隻異獸,在蟒牙嶺的深山裏意外死亡,血肉叫其他異獸吃掉,剩下這副獸骸,叫青眼雕撿回巢裏來?
陳尋見過魂祭獸筵的那盤巨大蛇骸,心想這副獸骸即使沒有其他妙用,就憑着這般的堅硬鋒稅,制成箭頭,也将無堅不入。
與青眼雕一戰,陳尋就下定決心,回去之後要好好練習弓箭,不然他在地面,面對這樣的兇禽,或者面對騎乘巨鳥的強敵,将徹底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
至于成爲天蠻,到極高深的境界,人能縱貫長虹、陸地飛行,對此時的陳尋來說,還有望而不及,回寨子後還能先練弓箭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