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地,他要面對的是蒼穹,而不是蒼玄師傅。
此時此刻,蒼玄師傅……
蒼玄師傅已由扶搖帶着離開。
即是離開,也是歸來。
扶搖把蒼玄師傅帶回溪洞裏來。
帶到花海裏面,天地之大,唯有這一隅才是她們共同的歸宿。
一路以來,都沒有說話。
即使到了蒼瑾花海之中,扶搖也是緊緊抱着。
幫他把嘴角的血漬擦掉,但沾了一身的血紅卻沒法處理。
扶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逐漸冰涼,唯一的溫熱大概是還在流淌的鮮血。
幫他理順頭發,所能做的,也隻是這些瑣碎。
良久之後,他才睜開眼睛。
目光甚是虛弱,但第一眼看見是扶搖,眼神又轉變另一種情愫,是歉意,是歡喜,那無從得知。
他對扶搖的第一句話是說:“别哭。”
扶搖點點頭,微微一笑,恍若燦爛,卻是勉爲其難地說:“我什麽都記起來了,什麽都知道。”
蒼玄師傅也微微一笑。
人世之間,一月暌違,算是小别重逢。
一年再見,則是闊别已久。
十年不見,那便各自天涯。
再有其他,或是生離死别。
但他們呢?
如果時間跨度是千萬個春秋流轉,滄海桑田,彼此再見,沒有大喜大悲,沒有相擁痛哭,隻化爲各自嘴邊淡抹的一笑。
扶搖把他抱在懷裏,到底忍不住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
無論是千萬年前的不辭而别,還是千萬年後的姗姗來遲,都是她滿滿的歉意。
他卻還說:“不要哭。”
所愛的人,你之于我,不必抱歉,就如我之于你,何來抱歉?彼此之間,互相的隐瞞甚至過錯,都是爲了對方,非要追根究底,誰不是呢?誰都心懷愧疚,既然如此,何不釋懷?
過去的讓它過去,不必再提,不用再說。
我們隻說說現在,最好談及将來。
他說:“你聽我說。”
他說:“别爲我傷心,不用哭。”
他說:“你以後……”
說到這,不知是他不願開口,還是虛弱到必須緩一口氣,總之他頓了片刻之後才繼續說:“你以後不要像我一樣。”
他說:“不要一個人。”
“不要一個人等那麽久。”
從沒見過他這樣情真意切,可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往情深,隻是從沒像現在這樣表露,如果他這樣說了的話,那他必然知道自己已沒有多少時間。
可他沒有想過,他不讓扶搖一個人等那麽久,那他呢?
他自己可是一個人等了那麽久。
扶搖克制自己的手顫抖,強忍着情緒,“我不能,我不……”
可蒼玄師傅不接受拒絕,還爲她想好了後路。
“把阿瑾的記憶還給我,做回你這一世的自己,淵流也好,蒼穹也好,不要一個人。”
他這樣的說法,聽來如此絕情,卻是無可奈何的深情,他太明白一個人的相思是怎樣的孤獨,但縱使如此,扶搖也不能答應。
“如果真要我這樣做,又何必讓我記起?”
扶搖并不是責怪,也不是誤解,隻說:“那份記憶我會留着,我即是扶搖,也是阿瑾,如果你想取回去,隻能把我一起帶走。”
蒼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