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語氣聽起來像是看透了世态炎涼。
由于先入爲主的原因，扶搖聽到這種聲音當然是毛骨悚然，魂飛魄散，心裏已經認定人家是鬼。
蒼穹則不然，雖然被扶搖死死抱住，随時都還有勒他脖子的可能，但他聽了那聲音之後，仔細看着前面的“鬼”，冷靜分析，畢恭畢敬：“前輩，多有打擾，實屬無意。”
前輩：“呼呼……”
這次并不說話，隻是發出濃重的喘息聲，似乎剛才說的那句話耗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又或者她已經千萬年沒有說過一句話，喉嚨已經生鏽了，一時間再說一句話很不适應，就像一個被關在黑暗裏多年的人，再見光明，他的眼睛一下子會受不了。
前輩不跟蒼穹說說話，扶搖倒是在他耳邊，“我腿吓軟了，跑不動，你趕緊抱着我逃。”
蒼穹幹脆：“不，你留下來殿後，我自己逃。”
扶搖：“……你！”
蒼穹懶得跟扶搖多廢話，兩隻手擰扶搖的頭，把扶搖硬生生給扭轉過來，要她正面面對她所說的鬼，扶搖威武不能屈，身體是拗不過蒼穹，但眼睛歸她自己管，緊緊閉着，死也不看，就是不看，蒼穹也是較上了勁，說：“要不要我把你眼睛掰開來？”
扶搖：“……”
雙手死死捂住雙眼，打死也不松開。
而這時候，前輩卻發話了，“不要爲難她，我這幅樣子，與鬼也差不了多少。”
蒼穹趕緊：“前輩，冒犯了。”
前輩微微點頭，蒼穹在扶搖耳邊，“這是一位前輩，這裏沒有鬼。”
扶搖靜了靜，蒼穹……算是安慰也算是開解，說道：“閻風叱就是鬼，你天天和他一起你怕什麽？”
對啊，閻風叱就是鬼啊，不單是鬼，還是鬼王，他老爹是閻王爺，他就是未來的閻王爺，掌管地獄陰司，看過的鬼比挨過扶搖的打都多，閻風叱都不怕，這有什麽好怕的？
這麽想着，扶搖就保持着雙手捂住雙眼的姿态，稍微眯開一條手指縫，從縫隙裏偷偷偷看。
偷偷偷看很快就變成了光明正大的看，因爲隻要扶搖不瞎，仔細看下來就能發現，這真的不是鬼，她隻是一個“老邁腐朽”的女人。
她披着一件破舊褴褛的黑色披風，白色的頭發長長，一直垂到地面，她的臉上，手上，所能看到的皮膚上的皺紋猶如枯木樹皮，體态佝偻，像是一個形容枯槁風燭殘年的老人。
她給扶搖的感覺就像是她那聲音一般滄桑。
扶搖看着看着，都愣住，心裏不是害怕，而是懊悔，覺得自己傷害了這個老人，覺得自己說人家是“鬼”很不講禮數。
“我……我……”
扶搖也不是那種失禮不道歉的神，畢竟天母阿娘從小給她的教養擺在那兒。
“前輩我隻是，我剛才是一下子沒看清楚，我……對不起……”
這個前輩是個通情達理的前輩，聽扶搖這麽說，她呵呵一笑，“你沒錯，我說過，我這幅樣子與鬼無異，比鬼更甚。”
扶搖：“……”
前輩開始自說自話起來，“多少年了？一千年，一萬年，我不記得了，就當一萬年吧……”
她這種話讓扶搖和蒼穹聽起來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