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要聽這些!好不好的,作出來再說。【】”趙普一擺手,再次打斷了蘇三的話,眼睛早就在桌上尋找合适的菜式。趙普是有意要難倒蘇三的,因此選擇起來,便頗爲慎重。
蘇三見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隻好任命了!隻咬着不肯與名氏争風的借口,這一場過後,于自己的才名固然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但皇上心卻多少會有些不太高興!
畢竟自己沒有作出更好的詩來讓他盡興,他心裏多少會有些芥蒂,怪自己違逆他的意思。從這個角度來說,自己失之甚多啊!
“唔!”趙普來去,眼光便落在最後上來的那道‘梅花烙’上,心想梅花詩盡多,跳出常思自然也最難。若是名氏的詩,已然跳脫了出去,再跳,隻怕是更艱難的,便一指梅花烙道:“這道‘梅花烙’是面食做的甜點,起來有些梅花的冰清玉潔的意味,吃在嘴裏,也是清涼爽口,絲絲回甜!甯遠便以這道菜爲題,作一首來。在作之前,且聽聽名氏地原作!”說罷向虞鳳。
虞鳳還生着剛才皇帝跳過評價那一段的氣,見皇帝向她,卻不好擺臉色,隻好附和地道:“這裏頭,倒是一首詞!說得便是梅花。全詞是:驿斷橋邊,寂寞開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這梅花烙取了梅花冰清玉潔的含義,還取了這最後一‘香如故’的内含!品起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虞鳳細語溫聲,解說起來也很動人。蘇三翻了翻眼,心道:皇帝選哪道菜不好,偏偏選了這道!自己這運氣,還真是好到了極點。
皇帝一邊聽了虞鳳的解說,一邊忍不住又品了一口梅花烙,不由贊了一口,卻見蘇三怔怔地坐在那裏發呆。以爲蘇三正在緊張地構想。
趙普也知道,要想在自己的原作基礎上,再進一步,就像是自己與自己下棋一樣,是很困難。不過,他的玩心已起,再不會給蘇三安心思想的機會,笑道:“不着急想嘛!你靜靜地想你的,朕也聽聽,其他人就這道菜,可有什麽好詞?”
蘇三苦笑,若真是此起彼伏的作詩之聲,他如何能靜心思想?卻不言聲,隻做苦思狀!
皇帝便把目光向衆人。衆人卻把頭一低,都不敢應聲!
這首梅花詞詞意幽遠,意境孤傲,大家都是人的性子,不免受了這詞風的影響,短時間内,要想跳出這詞風,隻怕是不容易的。
若是照着這詞風來作,隻怕遠不如這首!想來想去,沒有把握,隻好低了頭。
趙普見了這情形,不由氣結!不過他自己也想不出什麽好的來,也不好深責衆人,隻好把眼睛向蘇三道:“來,衆人對九泉之下的名氏,比你還要敬仰!你來吧,揀好的做上來。”
這說話,含着些許奈與期望的意味!奈,是因爲這詞想超越比較困難;期望,是希望蘇三不要掃了大家興頭。
“哎,這下要贻笑大方之家了!但願九泉之下的名氏先生,不要怪末學後進不長進罷了。不管結果如何,今天這一首之後,身爲晚輩的甯遠再不敢如此攀比前賢了。”
“行了,不要再賣關子了!隻管詠來。”趙普此時幾乎已經認定蘇三已有佳作了,不禁稍稍有些‘恨’了。卻又在心裏感歎,就知道試了也是白試,又何必多此一舉啊。
蘇三也在心裏道:這也就是皇帝當前,以後任誰要激他作詩,他都退避三舍罷了。這便是自己濫用前人成果的報應。
因開口道:“全詞如下:詠梅。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笑。”
蘇三緩緩詠罷,便趙普臉色。
卻見趙普緊繃着臉,眼光掃過蘇三的臉,隻對着許多人一擺手道:“吃菜吃菜!大家都吃,不準說話。虞掌櫃,還有什麽好菜,再端些進來。”
衆人全都一愣,悶着笑,卻真不敢說一句話。一番擠到喉嚨裏的叫好聲,生生地吞了下去。隻能強壓着要評論一番的意思,低頭吃飯。
可沒過一會兒,趙普自己先忍不住,突突地大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早知道便是這麽個結果!好你個甯遠,今日須放不過你。你既然開了口,出了這個風頭,那朕命你再作幾首上來助興。”
蘇三苦着臉。
趙普卻瞪着蘇三道:“聽說你在武陵時,還做過什麽打油詩?今天也不要你正緊地來,打油詩也不要你做,打油詞做幾首來聽聽?”
“啊!”蘇三又呆了!“這個,怕是。”
“怕什麽怕啊。吞吞吐吐可不是你蘇甯遠的風格吧!你可舌戰金陵的大才子啊。隻管作來,半截的詞作也行,且記着,還得與這桌上的菜式有關。作吧,若是不能引得衆人一笑,你就等着罰酒吧!”
“那還是罰酒吧!”
“認罰?好啊,虞掌櫃,先擺三壇子來。”
蘇三一吐舌頭,三壇?半壇子都得亂了性。可是君戲言,真要是罰下去,那三壇可真是會死人的。
“哎呀,打油詞是吧?甯遠應該,似乎,也許可以做出幾個。”
“那還等什麽?”趙普着表情誇張的蘇三,不由嬉怒道。
蘇三擺正臉色,目光在桌上掃來掃去,手一指餃子道:“春悄悄,夜迢迢,玉帶鳳眼餃!”
“卟”,有人先噴了口酒!
蘇三卻不去理會,而是又一指牛肉,道:“哇,手撕鹵牛肉,有暗香盈袖!”
“卟,卟”席間隐笑甚烈!隻不敢笑出聲來。
“春未透,花枝瘦,脆貝幹煸四季豆。”
“哈哈,嘿嘿!”終于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響。既有人笑開了頭,随後便自然有越來越多的人笑了起來。
蘇三卻不理睬這些間或的笑聲,而是東一指西一指,再不停歇,極有節奏地邊演邊道:“小園香徑獨徘徊,鮮菇伴了大頭菜!吾欲乘風歸去,又恐寒舍香幹;争渡,争渡,驚起兩行白鹭;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豬手,右擎黃湯;醉裏挑燈劍,夢回廬山尋珍。借問酒家何處有,雪泥鴻爪吃不夠!”
二樓裏早就笑翻,更有甚者笑趴到桌子底下。蘇三說得那些固然可笑,但蘇三爲了不喝罰酒,要引衆笑,又加上了一些動作。正是這些動作,讓人着實忍俊不住。
亦莊亦諧,語調與神态都表現到極緻時,也由不得衆人不笑了。
趙普差點笑叉了氣,拍着桌子,眼淚都笑了出來!一疊聲地笑道:“打,打住,打住。哎喲,哎喲,哈哈,哈哈。”
蘇三倒是打住了,但是衆人卻止不住,又是一番大笑。
樓裏說的話,院子外頭自然也是能聽到的!但衆人一笑起來,外頭便聽不真切了。等大家陸陸續續地從别人那裏聽到蘇三所說的話時,二樓裏的笑聲才漸漸平息了下去。
可是這回該着樓下發笑了!
口口相傳之下,歡笑漸漸地多了起來。雖然這笑聲不能與樓上的酣笑相比,但下頭的議論聲卻比樓上來得更多。
“能把桌面上的菜,調侃成這樣,蘇三就算是沒有采,也有歪才的。”
“啧啧,左牽豬手,右擎黃湯,也不知道蘇大才子,哪裏來得這些奇巧的心思!”
“還‘老夫聊發少年狂’是說我們吧?吃個鹵牛肉,還能扯出‘有暗香盈袖’,當真是一雅百絕。”
諸如此類的議論自然不絕于耳。不過,這也算是酒席間的小過場而已,畢竟這酒菜才上齊,宴席才起了一個頭而已。
“好了,罰酒就免了你的!”趙普想想還想笑:“且坐下安心吃你的酒菜!”
蘇三便往席下伴在勝老的身邊坐下。勝老小聲地道:“竟不知,甯遠還有此等歪才!”
歪才是有一些,不過蘇三并不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現而已。
酒過三巡之後,席間的氣氛漸入佳境。今日皇帝的心情甚好,加之這裏酒菜盡好,所以皇帝進膳也進得多,吃得自然是高興。
太子在下頭走了一圈,回到首席,與趙允面對面在趙普的下首坐下。适才他已經錯過了樓上的好戲,如今又趙允正恭謹地回答着皇帝的問話,心自然是不太舒坦。
皇帝問趙允的話,非是一些詩書章上的話題。而趙允顯然是準備充分,借着桌上的菜式,似乎很是做了幾首好詩。因此,趙廣坐下的時候,趙普與趙允的言談,倒是很融洽的。
許臣在側席陪坐,着太子回到首席。又了一眼同在側席的吳台銘,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吳台銘一見許臣站起,便息了聲響,要聽許臣說話。其他人也跟着稍息了一些聲響,多拿目光來許臣。
趙普也注意到許臣站了起來,便止了想與太子說話的勢頭,拿眼微笑地着許臣。
許家在朝廷裏還是很有影響的,對許臣的舉,他向來是比較重視的。這種場合,許臣要說話,他自然不會漠視,該給的臉面,還是要給的。當然,他也明白,今天這種場合,許臣是不會說出什麽掃興的話。
“皇上!”許臣見自己一站起來,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心不免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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