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金陵城才剛剛蘇醒,還沒有完全熱鬧起來。【】對于居住在封都的金陵人而言,他們的生活是平靜而詳甯的。
時間可以讓人忘記許多傷痛,這其也包括國仇家恨。後人在聽到前人事迹之時,總會生出那些事情,離自己很遠,很遠的感覺。
就好像那些事情,原本就隻會在書讀到,聽起來隻會像個故事,而不是曾經就真實發生過,有着血淋淋的悲壯。總以爲,這些事情,不太可能會發生在當世,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多數人,隻會相信在自己身上親身經曆過的事情,會再次發生!而不會把前人,不會身邊其他人的經曆,想象在自己的頭上,特别是那些不好的,痛苦的,不幸的事情。
就算仗都打到了家門口,他們都甯願相信這和平可以永久的存在,可以一直地持續下去!
其實這也可厚非,這是人的本性!多數人永遠都沒有居安思危的思想;就算是有,也不會把問題想得很嚴重。可事實,卻是緻命的。
曾經,有一隻蚯蚓在地裏鑽行,突然一隻老鼠鑽到它的面前,要把它吃掉,它吓出了地面;可是緊接而來的汽車,卻差點把它壓扁;他躲進草叢,又差點被天空巡遊的蒼鷹發現。當它最終掉進了高爾夫球的球洞時!它發現,這是一個絕佳的安全避難所。洞夠深,汽車輾不到它;洞口夠小,蒼鷹叨不到它;整個洞壁又是鋼制的,老鼠也鑽不進來。所以,它高枕憂了,安心睡着了。隻等到,一隻高爾夫球緩緩地掉進洞裏的時候,它才絕望地發現,它逃可逃,避可避。隻能變成一攤肉泥。
人其實不能太安穩,越安穩,就意味着,結果很可能會越緻命。
胡時塵此刻隻怕正得意!告倒了蘇一,太子黨那邊會他什麽樣的提拔。可他卻根本不會意識到,形勢早已在他不到的位置,發生着改變。
他也許很聰明,他也許對吳台銘忠心耿耿,他也許能力突出。
在收到吳台銘的授意,準備上折密奏的時候,他也許也考慮過,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畢竟,任何人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
想必胡時塵也是思前想後,覺得這次的機會難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牽連到他什麽,所以他才會如此行事。
可是,他運氣不好,碰上了自己。
在某些微妙的時刻,許多事件都将在某一特定時刻解決,而這一過程,往往取決于某一個特定的人。胡時塵不走運的地方,就是碰到了自己這麽個特定的人,碰到了自己這麽個異數。
他自然也有機會破這些,但是他沒有那個能力,沒有那個眼力,更沒有那個手段,所以,他隻能是個悲劇。
走進政事堂的時候,蘇三滿腦子,想得就是這些念頭。他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因爲事情進行的太順利,而小瞧了那些可變,不可變卻待變的因素。胡時塵就是一個新鮮的例子在眼前,誰又能料得到,此時此刻,有沒有人正在算計自己呢?
以自己現在的情形,實在是危如蠶卵!若真有人對自己不利,自己很難躲得過别人的雷霆一擊。這是他必須要小心的地方。
吳台銘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吳王也是聰明人,難保不出什麽蛛絲馬迹!自己現在要直接面對吳台銘,雖然救下蘇一,問題不大。但自己至少在吳台銘面前,走到了明處。
雖然自己可以裝傻可以充愣,可以把這一切都安在大哥蘇一的頭上,可是難保吳台銘察覺不到什麽!就算察覺不到自己的在這一整件事情的作用,身爲蘇一的弟弟,他也早就卷了進來。吳台銘至少會防備着自己一些。萬一要是露出什麽馬腳,那就可是萬劫不複的下場。蘇一落難,自己可以救蘇一;可要是自己落難,誰又可以幫得了自己?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得不考慮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想不動聲色,輕輕松松地便做好每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真正能活得更久的人,必然是比任何人想得都遠,而且能掌握别人所想的人。
他自然是一個能想到很遠的人,可吳台銘兩朝爲相,必然也是一個這樣的人。對蘇三來說,這樣的角色,是個勁敵!特别還是現在地位并不平等的基礎之下。
好在,他現在還算是光棍一條;實在不行,他可以避開吳台銘!甚至可以躲到暗處;而吳台銘不行,他身在明處,而且牽制太多,顧慮太多。因此,蘇三自然也不會怕了吳台銘。
“蘇大人請往後堂來。”
蘇三一走進政事堂,便有堂下的官上前,領着蘇三往後堂走。
金陵裏消息傳得快,誰升了官,誰貶了職,誰得罪了什麽人,一傳便傳開了!特别是這全國行政樞的東府,不論大員小吏,于這些都鑽研的精通。
因此蘇三在麗正門外,一報了請見,立刻就有人知道新晉的書舍人蘇三,欽點的春闱主考,這是進堂領官憑,進宮謝恩來了。
“好叫蘇大人知曉!”那官笑道:“東府裏,不管是新任官員請見,還是在職官員述職,都是吳相那邊的首尾,因此蘇大人先要見得便是吳相!”
吳相管着刑,戶,吏!祝相管着兵,禮,工!一應的大事,都要由吳相統管!祝相那頭,工部是個爛攤子,禮部更什麽大事,一個有點實權的兵部,卻要給樞密院讓道!先前蘇一掌着刑部,那是吳王的人!許侍郎掌着戶部,也與吳王親近。因此祝相在東府裏頭,還有着話語權!
如今,蘇侍郎一去,許侍郎雖沒有立刻轉變風向,但也不會太牢靠。皇上又信重吳相多一些,所以祝相的日子難過,也是衆所周知的。
蘇三自然知道這些,謝過官的好意,這才一路走到了後堂。
東府後堂的格局,倒像極了考場裏的考生間,一間一間的一字排開。隻不過考場裏的考生間極小,而這裏的一間一間,卻極大。走進去,有廳有房,前頭是官員等候區,後頭才是真正的辦公區!
由官引着,走進吳相辦公的房子。
這裏前頭是一個大廳!大廳最上首的位置,隔着一把茶幾,擺着兩把太師椅。廳二側靠牆兩邊的位置,離牆有段距離的地方,從廳頭到廳尾,擺着兩路普通的坐椅!
廳頭牆壁上,挂着一塊題匾,上頭寫着:韻松軒!三個大字。
廳下椅子上,早就坐滿了各色官員,此時正喳喳地說着話,許多沒有份坐的官員,就一堆一堆地圍站在一處說話兒。
衆人到蘇三沒有穿官服進來,又見他年輕,也就沒有太在意他。隻是略掃了蘇三一眼,仍然是各聊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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