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樓下,幾個早起的姑娘們正在笑鬧。【】
一個說:休要來拿這些陳年舊事來惱我,過去了的事,難不成還要翻舊帳?
另一個說:就是要翻翻這舊帳。沒有聽說嗎?原武陵軍的唐将軍,都被翻了舊帳,平了反;如今,你這舊帳翻出來,可不是平反,而是要抓進牢裏喂老鼠的,哈哈。
虞鳳不經意間聽到唐将軍幾個字,渾身打了一緊,忙對着下面叫道:“你們都在說什麽呢?”
“哎喲,擾了媽媽春夢喽。”
“打你這沒有遮攔的嘴,剛才你說什麽‘唐将軍平反’,是怎麽回事兒?”
“這還是盧姐說給我聽的呢?說是府衙門外貼了告示,給唐将軍平反了。”
這邊話還沒有說完,虞鳳就在樓上縮回了頭。“媽媽這是怎麽了。這話沒說完,人就跑了。”
虞鳳确實是小跑着到府衙門外的。往告示欄裏一,隻見不小的告示欄上,貼了許多告示,二名侍衛就守在告示欄下,不允許人靠太近。
虞鳳一張一張地過去。有告示林海錄罪行的;有告示官員裁撤的;有告示莫幹山匪人接受召安的;最後才到最新出來的一張,上面公告着原武陵軍将軍脫罪,一應處置俱都收回的公告。并從府庫補給唐氏後人,白銀五千兩以示撫恤。
五千兩隻是一個意思。唐家當年被抄的時候,家産豈值五千兩,上百個五千兩都是有的。若不是根本沒有料到會被抄家,怎麽安排,也能給唐氏兄妹留下許多東西。
不過,她現在還能希望些什麽呢?平了反,老爺在天有靈,此時也該可以瞑目了吧。
想着這些虞鳳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回到青風樓,把樓裏的事情,簡單地交待給盧姐之後,便請了馬車,緊趕慢趕地回到了虞村。
虞村是她的娘家。不過家裏的親人早已經不在了,隻有村裏的一些本家,還在走動。這幾年,她在青樓裏賺了一些錢,鄉親們背地裏雖不待見她,但面子上也還親熱,因爲她還算大方,逢年過節,都有豐厚的禮物過來。
世人眼淺,一點東西,便可以打動人心。她其實并不需要這樣做,但唐氏兄妹住在村子裏,要避人耳目,不得不多方打點。
好在這些年都平安地過去了,如今唐家更是昭雪了,再也不用擔驚害怕了,這天下之大,哪裏不可以去得?
趕到虞村,虞鳳把這事情與唐氏兄妹一說,唐麗與虞鳳當時就抱頭大哭了起來。倒是唐超的神色有些淡然,呆呆地着格子外的夕陽出神。
等唐麗與虞鳳二人的哭聲稍息,唐超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唐家能平反,要謝一個人。”
虞鳳奇怪地問道:“謝一個人?謝誰?”
“三爺。”
“三爺?”虞鳳有些納悶,這三爺是誰。
唐麗道:“就是蘇三。”
虞鳳更是不解了。
唐超從懷取出一張便條,遞給虞鳳,又對唐麗道:“你把事情說給小娘聽吧。”
唐麗見虞鳳不解,便把如何認識蘇三,其間又做了些什麽事情,一一說了一遍。
有些事情,虞鳳是知道的,有些事情虞鳳是不知道。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唐超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要爲蘇三打下手。
她有些迷糊地打開手上的紙條,上面寫着:張合是季虎将軍的舊部,也是令尊的舊好,我已囑他奏辯唐家冤情。另有書信到大哥蘇一處,囑他爲唐家辯言。李欽差處也會有密奏上呈。唐家平反,指日可待,汝爲人子者,可告慰先靈矣。
虞鳳呆呆地着這端正的小楷,認出,這正是蘇三的手筆。心裏突然一陣感動,又突然一陣茫然,整個人昏昏的,不知道想些什麽,隻覺得心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她在虞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返回了武陵城,隻是她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就去了東湖邊。
虞鳳找着了正在釣魚的蘇三,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對唐家有大恩,你想讓虞鳳作什麽,虞鳳所不從。”
說這話的時候,虞鳳的臉紅得像紅鯉。而聽到這話的蘇三,硬是愣在原地,足足發了半天的呆。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真得什麽要求都可以嗎?”
虞鳳點了點頭。
“包括陪我睡?”
虞鳳的臉又紅了一些,但仍然點了點頭。
可蘇三卻把魚竿一扔,一‘哼’聲,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虞鳳一呆,趕緊幾步攔在蘇三的身前道:“怎麽?你不是喜歡虞鳳嗎?嫌妾身老嗎?”
蘇三冷峻地着虞鳳,虞鳳卻昂着頭,硬頂着蘇三。
“你不老。三十一二的年紀,在蘇三來,正是女人的好年景。蘇三也承認,對鳳兒有好感。可是,你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蘇三有些氣憤地道。
虞鳳有些不解,自己怎麽樣了?你對我有好感,我這不是在回報你嗎?
“什麽要求都答應!報恩嗎?笑話,我什麽時候對你施恩了?我又是什麽時候,要求你報恩了?你是誰?你不過是唐季虎的小妾。你倒是有情有意,你倒是從一而終,你幹脆去立一塊貞節牌坊,立志終生不嫁,也永不上别的男人床好了。爲了一個死人,你就什麽要求都同意了。你以爲蘇三是什麽人?嗯。”蘇三瞪着虞鳳。
虞鳳初聽時,還有些氣憤,及至聽到後面,心便慌慌地跳個不停,眼睛也沒有辦法直視着蘇三了,頭也漸漸地低了下來。
“你心裏若是始終放不下個唐季虎,你索性就随他去了。爲了報恩,上我的床,我蘇三還沒有缺女人,缺到這個份上。我心裏愛你,那是我的事。你心裏若是沒有我,我們便終究是二個人。蘇三豈會占你一個女人的便宜。笑話!”說罷,蘇三甩袖子,急步離開了湖邊。
隻留下一個默默發怔的虞鳳。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這事之後,虞鳳照舊回了青風樓,隻不過這時的虞鳳像變了一個人,不僅人有了神采,而且心裏,也像似有了某種牽挂一樣。
蘇三因爲這事,回到住處,又生了一會子悶氣。不過之後,他便也漸漸地把這事給放開了。他相信感情的事情,講究一個機緣,講究一個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而且感情是所有的事情之,最不能強求的一種。有時候,越去想它,便越煩心。因此,放一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還是釣魚,打牌。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刻些麻将骨牌,把國粹好好發揚一番。想想,還是算了,前一世曾過一部電影,叫‘唐伯虎點秋香’,那唐大少的八個如花似玉的表妹,便是被國粹給害了,讓唐大少日日以淚洗面。
爲長久計,這個也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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