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爺。【】”
“小的在。”
“陪我坐着吧,本府這心裏總突突地跳,再也沒個靜下來的時候。”
李師爺勉力一笑道,“盡人事,聽天命。這事,籌劃的算是萬一失了,能不能成,隻能聽天由命了。不過小人觀今日這天色,白天這樣大的日頭,晚間必有一場大霧,這正好便于我們行事,隻怕這位欽差大人,是在劫難逃了。”
“還有杜如悔那匹夫,不殺他,難消本府心頭之恨。”
“杜如悔不過是手縛雞之力的一書生,前次消磨了他的人手,已成了毛的雞,隻要把他趕到城外,斷了他與何應的聯系,他是跑不了多遠的。”
林海錄緩緩地閉上眼睛,好像要放下心所有的紛亂,但身體卻直挺挺地繃着,松不下勁來,隻是輕輕地說道,“但願如師爺所言。”
這已經是他的最後一搏了,若是能成功,借助太子的力量,自己還有重新振作的希望;若是不能成功,不用等聖上削爵免職的旨意到,就這武陵府裏的那些牛黃狗寶,牆頭草們,就能要了他的命。
牆倒衆人,便是太子爺也不會沾他這一身的腥臊。半月不到的時間,就被逼到這步田地,宦海沉浮,當真是瞬息萬變啊,真個猶如做夢一般。
就這麽枯坐着,過了許久,一陣急急地腳步聲傳了進來。
“禀報大人。”門廳下,侍候的門子喊道。
林海錄把眼一睜,靜靜地着門子道,“講。”
“何大人的車駕在城被人伏擊,死二人,傷五人。”那門子林海錄隻是靜靜地聽着,一點額外的表情都沒有,便接着道:“吳大人已經親自事人,去了提舉司衙門,派人詢問大人該如何處置?。”
“唔。”林海錄這才假意一驚道,“青天白日,居然又有賊人當街行兇?那賊人抓住沒有?”
“據說是沒有,賊人放了一陣亂箭,見何大人護衛人多,便逃散了。”
“這幫賊人,真是大膽。傳本府鈞令,命守備吳同便宜行事,若有必要,便是四城城門,也盡可以封。”
門子忙急急地下去了。
林海錄掃了一眼一邊靜坐的李師爺,輕輕地問道,“似乎是個好兆頭?”
李師爺便笑了笑道,“東翁不必過于擔心,您這個開府的大臣,沒有那麽容易就倒的。多少人指着您吃飯呢?”
稍稍地寬了寬心,林海錄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他要是倒了,還不知道要跟着倒多少人,這些人就算不爲他着想,也要爲自己着想。自己在這裏做事,他們就算出點什麽,也斷沒有倒縛一繩的道理。
正想着這些,突然又一個門子急急地穿着院子,跑到廳下,神情有些慌張地道,“報,報大人。”
林海錄的心,被這門子的神情給驚着了,罵道,“回家報你媽去,慌什麽慌,家裏死了人嗎?說,什麽事。”
那門子被林海錄罵得語,隻得強壓住心神道,“欽差大人。”
林海錄心已然是一驚了,他對李道明的行動是安排在晚上,白天根本沒有做什麽安排。既然自己沒有什麽安排,那按正常來說,李道明在周府用過席後,隻會是在回欽差行轅,怎麽會有信息傳來?
林海錄強自鎮定地道:“别急。慢慢說,欽差大人怎麽了?”
門子喘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道:“欽差大人的車駕,被匪人襲擊了。”
林海錄竦然一驚,整個身子從座椅上了起來。不可能,自己絕然沒有這樣的安排。
李師爺也是一皺眉頭,緊問道,“什麽人襲擊的?有多少人?抓到人沒有?”
門子把消息說出來後,倒也平靜了些,見李師爺問,便答道,“沒有抓到人,據說人也不多,隻有幾個。”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又有門子走到廳下道,“大人,欽差座前都虞候鐵平大人拿着欽差行轅的移,正在門下等候接見。”
林海錄的腦子有些亂,李師爺便對二個門子道,“你們且下去,把鐵大人帶到側廳,就說老爺更衣後便至。”
遣走門子,李師爺一轉頭對林海錄道,“大人,且勿要驚慌,小人以爲,欽差遇刺,隻怕是欽差大人自己弄得一個小把戲而已。”
林海錄腦子裏閃過一道電光,瞬時間頭腦清楚了起來。不錯,這城裏,敢動欽差的人,也隻有自己。自己沒有做,那一定就是李道明自己弄得把戲。他這麽做,非是坐實自己坐鎮武陵府,管治已經到了人人皆危的地步。光天化日,堂堂的欽差儀仗,都有人打主意,這責任不是他的,那也要算到他的頭上。
“這個老匹夫,這是鐵了心地要把本府往死路上逼啊。哼哼,還好咱們已經有了定計。”
李師爺則道,“大人應該立刻下令,把四城城門盡皆關閉。不讓欽差大人有機會把奏折送出去。”
林海錄忙一點頭道,“這會兒功夫,杜如悔要逃也該是逃了;就算沒逃,也顧不得他了。來人,傳本府鈞命,令吳同即刻關閉城門,沒有本府準許,城門不許開啓,更不許有一人出城。若有沖門者,亂箭射死不論。”
“走,李先生,咱們會會這鐵平。”
說罷二人起身走到側廳。
側廳裏,鐵平一臉的怒氣,正在廳裏打轉轉地走動。
一見林海錄與李師爺進來,便行一禮道,“見過林大人。”
不等林海錄回禮,鐵平便氣沖沖地道,“大人,這是怎麽回事,武陵府的府治已經亂到這種地步了嗎?前日聽說有賊人闖進民宅行搶,已是不信。今天居然有賊人大膽到,打欽差的主意。這也太肆狂了吧?”
二人不知道:鐵平是身在其,故意這麽演戲;還是李道明連他也一并瞞過了,讓他出面打這個擂台。總之不管是什麽樣的情形,林海錄都要一體接下去。
“怎麽可能?就是借賊人一百個膽子,他們就敢對欽差動手?難道鐵大人手底下那幾十号人,是吃素的不成?”林海錄詫異地道。
“林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鐵某有意欺瞞大人不成?賊人當街行兇,到的可不是一個二個。鐵某還聽說何大人的車駕也被賊人襲擊,二死五傷。這事可是有的?林大人不用解釋,有什麽話,您與欽差李大人說去。這是欽差大人的行,林大人給個說法吧。”
李師爺上前接過行,遞到林海錄的手,林海錄展開一,隻見上面草草地寫道:青日當頭,武陵大郡,盜賊蜂起,官家且難求自保,況乎平民耶。爾一府之首,身兼提刑、安撫司職,豈渎職之嫌?速平息亂事,坐席聽參。
行不僅要求林海錄把這亂事,給平息下去,而且還明明白白地說要參他。
李道明遇刺,原本就是李道明自己一手的策劃。可如今李家的事在前,又有那些印把自己給抹黑了,再發生何應遇襲的事情,就算李道明這事不是林海錄弄出來的,隻怕也沒有人相信是他弄出來的了。
李道明是準了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才弄了這一手。林海錄心裏罵,這李道明也不是什麽好鳥。
面上卻一整道,“請鐵大人上覆欽差大人,林某這就派人把欽差行轅保護起來。”
鐵平一擺手道,“保護不是辦法,緝拿住兇手才是關鍵,這一點,不需要鐵某來提醒吧。”
這二句話,鐵平說得的,竟用上了教訓的語氣。鐵平對林海錄在行轅行兇的事情,一直就有症結,碰到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留他情面。
林海錄強壓住心火,陪着笑臉道,“這個自然。”
鐵平懶得聽林海錄的話,一擺手,也不多說,“告辭。”說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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