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徐子敬微笑道,“李道明的本子,你應該已經過了吧?”
徐子敬年紀有些大,已經向皇上遞了請辭表,隻是皇上那裏一直留不發,蓋因丞的人選,沒有選好的緣故。【】所以徐子敬隻想全了名節,根本不想參和到太子與二皇子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
因老态地說道,“過的。”
“禦史台有直奏的權力,可這折子怎麽又到了二弟的手裏,由二弟上奏呢?”太子這話問得輕,但話裏的意思,卻是直奔他這個禦史丞而來的。
徐子敬是老臣,什麽風浪沒有見過,見太子爺問起,便輕輕地回道,“吳王正巧在禦史台走動,到了這份奏折,因是明發的折本,隻需呈上便可,吳王體恤老臣年邁,才說要代禀的。”
太子見沒有問倒徐子敬,知道從他頭上挑出趙允的錯,是比較難的,便仍回到在議的話題上道,“這是林海錄的折子,你也吧。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們在這裏都議了半天了,你是老禦史了,沒什麽能瞞得過您的眼睛,您給。”
徐子敬老臉不動聲色地抖了抖,雙手上前接過折子,走到亮處,慢慢地讀了起來,這一讀就是半刻鍾的時間。
是早就完了,但心裏卻在考慮拿個什麽主意,思來想去了一番,還就是不參與的态度,才是最好。便合了奏折,一邊遞還給太子,這才道,“李道明身爲禦史,一向清潔自律,林海錄在折所說,恐非事實;隻是,說句失心的話。這人心隔着肚皮,李道明以前自律,并不代表以後,這次變沒變,那也難說。這事,還需詳查。”
太子了徐子敬一眼,暗罵了一句老狐狸,但臉面上卻不敢太給他難堪。便道,“都議議吧。”
趙廣是太子,在這殿上,便是個‘君’的身份,因此才有這親指使的語氣。他這話一出去,一時之間,這大殿上,便分做了二派,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直到靖元皇帝在一簇太監的擁護走進大殿時,衆人才伏地歇聲。
三呼萬歲之後,靖元帝一擺手道,“都起來吧。議得怎麽樣了?”
太子剛站起來,一聽皇上動問便立刻上前道,“剛才幾位院事也都議過,都說李道明便是在京,也淨多跋扈,隻怕林海錄說的是真話。徐丞也說,并非沒有可能。”
靖元帝聽了,哦了一聲,并沒有太大的反應。趙允也連忙上前道,“丞大人是說李道明一直以來,都是清正嚴明的。兒臣這裏也以爲,若是欽差大人的話,也信不過,那這滿朝之,還有誰得話可以信?”
趙允有一句話沒有明說:若是皇上親自委派的欽差大臣說話,都沒人相信。那不是皇上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嗎?
二人這一挑起頭,幾位侍郎便也議了起來,非是各執一詞,各說各的理。反正是扯不清楚事情的真僞。
靖元帝沒了主意,便把目光向徐子敬。“徐愛卿,不要悶不做聲嘛。叫你來,就是要聽你的想法,你也說說。”
徐子敬這才行禮道,“是。依老臣。這各自說的,都有各自的理。倒不如讓二人再上奏折,把實證呈上來。好過這樣争論。”
靖元帝正煩大家各執一詞,一聽這意思,卻正合着心意,便道,“嗯,就按徐愛卿的意思辦吧。朕在二人的折子上加朱批,仍舊發回。讓他們好好地再寫折子進來。”說罷,擺了擺手,阻住衆人的說話,道,“道乏吧,蘇愛卿留一下。”
二位皇子見皇帝不想在這話題上過多讨論,便一齊辭了出來。
蘇一以爲皇上單獨把他留下,是要問他林海錄的事情。自己仲秋的時節,曾經回過一次武陵,恐怕皇上是想從他嘴裏得到确實的消息。
隻是自己應該怎麽回呢?站在二皇子的立場上,自己應該是要說些林海錄的壞話才對;但政事堂裏,自己還在吳相與祝相之下,便是書省裏的幾位大臣,自己的職份也是最低的。這槍打出頭的鳥,自己今天進言,進得好,那是取信了二皇子,若是一個不留神,隻怕傾覆也隻在旦夕。
這與剛才争論的情形,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異啊。
正想着這些,皇上開口道,“朕聞你有個弟弟叫蘇三?”
“啊。正是。”再也沒有想到,皇帝一開口問得卻是這個。
“采倒是不俗,如今是在武陵,還是在金陵?明年大試,會參加嗎?”
一連聲地問,問得蘇一有些打不開嘴,略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應該不會錯過大考。”
“喔。若是來了金陵,便帶進宮來,讓朕見見。
“臣遵旨。”蘇一有些惶恐,仔細一想,便明白,隻怕是皇上讀過蘇三的詩詞,起了愛才之心。
靖元皇帝說完這些,便讓蘇一也道乏了。
蘇一退出洪德殿,心裏先爲蘇三高興了一番:能被皇上這麽賞識,明年大考,隻要不考砸,點在頭榜三甲之列隻怕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一考出來,至少也要放個五品,真是這樣的話,那蘇氏一門,便有二人入仕,如此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也算是家族的幸事啊。
面帶着微笑,蘇一一路往書省議政堂走去。
吳台銘在拐角處遠遠地見,便轉頭對太子趙廣道,“千歲爺,咱們得想個辦法把這個蘇一給撸下去了。二爺那邊就是拿着他的家信,把林海錄捅到了禦駕之前,如今皇上又與蘇一密語。他可是二爺的人,如果他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台銘就是攔也攔不住的。”
趙廣眯着眼睛着走遠的蘇一,有些猶豫地道,“如今被趙允壓着,再失了林海錄,本太子的威信就掃地了。拿什麽來收拾蘇一?”
吳台銘道,“林海錄自有取死之道。他就不該闖欽差的行轅,更不該殺了二爺那十幾個人。如今二爺已經是下了狠心了。着吧,今天這場結束,回頭武陵府裏大大小小的官員,隻要是二爺那邊的人,都會有折子上來,二爺動這麽大架式,又占着理字,把林海錄給拉下來,基本已成定局了。這種情形下,林海錄已經靠不住了,今天咱們保了他一場,下一場可就保不住了。不如轉移注意力,趁他們動林海錄腦子的時候,把蘇一拉下來。二皇子拉下咱們一個人,咱們也拉下他一個人。各有勝負。”
“嗯,隻是林海錄,真得沒法保了嗎?武陵府裏咱們的人還多些,真要是上折子,比數量,咱們還比不過他?”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林海錄已經被人拿了死證了,硬保是保不住的。李道明手裏捏着一個叫林子祥的人的供詞,林海錄沖進行轅殺得便是林子祥。我聽說,杜如悔的手裏,還有尚活着的人證。這話可信,因爲,李家被‘匪人’抓去的二個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這些如果不是李道明留的後手,便是二爺那邊的人,留的後手。今天這一場,隻是一個前戰。真正曆害的還在後頭,保不下來,還要一味的硬保,把武陵府的人脈送出去了不說,恐怕還會濕了爺的鞋,得不償失啊。”
“可是,勾引軍人殺搶平民的事情,難道真是他做出來的嗎?”太子有些不相信,這事是真的。
吳台銘心裏苦笑了一聲,這個太子爺還真是在上面呆得久了,下面的事情,真是一點也不了解。這話問出來,連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了。
他都不用聽林海錄給他交實底,便知道這事,十之是真的。要不然二皇子會使這麽大的力氣?而且,林海錄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又送來十萬兩銀子。美其名曰,寄在他這裏,他真要是逃了困,難道還會把這錢要回去?
太子吳台銘低着頭不說話,心裏也漸漸明白了一些,道,“且着吧,派個人去武陵,若是事不可爲,讓林海錄自盡吧,他那裏知道咱們的事情太多,不能讓他落在趙允的手裏。”
吳台銘點了點頭,見太子趙廣要走,便跟上一步,小聲地問道,“那蘇一?”
“你着辦吧,有把握,你就去辦。”
太子慢慢地走開,幾名侍衛從旁邊走近,跟在了太子的後面。吳台銘着遠去的太子,四處掃了一眼,便也疾步朝政事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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