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冰冷地聲音道,“你今天的性命就在露兒的手裏,生與死,露兒說了算。【】”
林榮隻覺得頭皮一麻,脫口而出道,“露兒?你沒死?”這話一出口,林榮便知道是多此一問。林子祥并不是什麽好鳥,自己吩咐他,讓他把露兒給殺了,他自然不會遵命。自己倒好,在這種情形下,居然說出這句話,那不是證實了自己心存歹意嗎?
于是忙辯解道,“露兒姑娘,我,我真是禽獸不如,禽獸不如。那晚,确實是喝多了一點,才做出那樣荒唐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你要殺要剮,我話可說。”
露兒的眼裏都冒出了火,猛地從懷抽出匕首。
林榮見露兒真就抽出一把匕首,一時吓破了膽。全身綁着,根本就直不起腰,隻能把頭連連蹭在被褥上,一個勁地告饒。叫道,“姑奶奶啊。别髒了你的手。林榮該死,就讓林榮自己碰死算了。”
唐麗鄙夷地把臉轉開,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
露兒的手,打着顫。心裏恨極了眼前這個人,可是真要把這匕首,就這麽捅進去,她卻不敢。
林榮露兒猶豫,立刻燃起了希望。
“露兒姑娘,露兒姑娘,您聽我說。之前的一切,都是林榮的錯。你是個好女孩,我也知道錯了。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事情也已經發生了。不如給林榮一個改過的機會?林榮此後,一定痛改前非,踏踏實實地做一個好人。我修橋,修路,把家裏的錢全捐出去做善事。不不,不是全捐,留些給露兒姑娘。給這位姑娘,還有蘇兄,每人。五萬兩。隻求露兒姑娘饒了林榮,林榮上有八十的老奶奶,下面連個延續後代的子嗣都沒有,就這樣死了,就是大不孝啊。”
露兒呆呆地聽林榮說完,眼睛裏突然跳出駭人的兇光。
“現在想起做善事了,早做什麽去了?你大不孝?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肆意妄爲?露兒今天,一定要親手殺死你這個壞蛋。留着你的臭錢,到棺材裏數吧。”露兒叫着,雙手抱着匕首,整個人都撲向了林榮。
隻聽一聲悶響,‘卟’地一聲,匕首紮進了林榮的大腿。敢情露兒這一下,是閉着眼睛,硬着頭皮紮下去的。原本是朝着胸口去的,但林榮被綁成了一團,這一紮就偏了。
林榮殺豬也似地大叫起來。臉上一抖一抖地,異常的猙獰。
露兒聽到林榮的叫聲,睜開眼,便到自己滿手的鮮血,吓得臉都白了,往後倒坐了下去。那一腔子的恨,随着這一刀,仿佛全都紮下去了似的,整個身子軟綿綿的,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唐麗見殺個人,還這麽麻煩,便把手裏短劍一扔,扔到露兒的身前,指着林榮的胸口道,“往那裏捅。”
唐麗說這話時極其的自然。但露兒卻像極害怕這短劍似的,坐在地上,連連退了二步。
林榮吃着痛,以爲必死的,哪知道她卻刺偏了。一邊叫着,一邊到露兒不敢拿那短劍,便出露兒心裏的膽怯,索性豁出去了,大叫道,“來啊。朝這裏來啊。”
挺了挺身子,示意露兒來殺他。若是這個時候林榮二手空着,勢必要做出拉開胸口,拍胸脯的動作,隻是他現在隻能打挺了。
露兒哪裏還敢動?平時連殺雞,都心腸軟到要放的。剛才憑着一腔的恨意和這些天積攢的勇氣,才刺出那一刀,已經是做到了極緻,滿心裏以爲可以刺死林榮,卻沒有想到刺偏了。可再叫她拿起劍,再刺,她卻再沒有那個心氣了。
唐麗見露兒這般嬴弱,便有些憤恨地道,“這畜生,沾污了你的身子,還要殺了你。你就這樣算了?趕緊把劍拿起來,刺他個七八劍再說,他還往哪裏躲。”
露兒卻緊緊地縮着身子,把手夾在膝蓋下面,低着頭,擡也不敢再擡。
唐麗爲之氣結。一翻手,又翻出一把短劍,照着林榮的脖子便要剁下去。
蘇三斷喝一聲,“住手。”
唐麗聽到蘇三的喝聲,心一沉,劍尖已經到了林榮脖子的上方。雖停住了手,但劍卻不收回來,而是定定地向蘇三。
蘇三擺了擺手道,“我說過,林榮要交給露兒處理,那便隻能由露兒處理。是生,是死,那都是露兒的事情,并不希望你插手。你如果覺得急不過,便到外面候着。”
他這話,說得有些生硬。
麗兒聽着這話,很想把劍往下摁去,可是她的目光一接觸到蘇三那威壓的眼神,心裏便軟了下來。
手上的劍不自覺地一收,心卻有些後悔起來,不由冷哼了一聲,擡腿想往外去,卻鬼使神差地坐回了桌邊。
她倒要蘇三如何處理這件事,終不成,露兒不敢殺,還真把林榮給放了吧。
蘇三見唐麗收了劍,氣哼哼地坐了回去,也不去理會她,而是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走到露兒的身邊。
他就那樣平靜地站在露兒身邊,一句話也不說,臉上還是保持着淡淡地微笑,似有似,好像那邊痛得直哼哼的林榮并不存在一般。
露兒見蘇三久久不說話,心局促了良久,終于還是擡起了頭。
“站起來,我有話與你說。”蘇三着露兒仰起的臉,平靜地道。
露兒低下頭,沉吟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蘇三伸出手,輕輕地托起露兒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
露兒的眼睛想逃,卻被他一用力,緊緊地捏住了下馬,頭動也不能動。
露兒沒有扭動頭,便失去了反抗的意願,眼睛卻不去他,而是在空處。
收回手,蘇三輕輕地笑道,“露兒說,蘇三是好人,還是惡人?”
露兒眼珠一轉,向蘇三,有些奇怪蘇三爲什麽會突然問這個?
“好人。”露兒肯定地道。
“喔。真的?不是騙我的?”
“是真的,不是騙,姑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露兒知不知道,就是今天午,蘇三害死了上百條人命?”蘇三輕輕地說着,語氣說不上是輕松,還是鄭重。
露兒呆呆地着蘇三。
“便是眼前這林榮,也是蘇三綁架而來的。綁架啊!按封朝律例,綁架者,當刺配充軍。這可都是重罪,蘇三就不明白了,露兒爲什麽還要說,蘇三是個好人?”
露兒忙道,“因爲林榮是個大惡人。”
“大惡人?确實是夠惡的。動不動就耍點陰謀鬼計,迫害良家子弟,骨子裏都流着陰險的黑水。東門裏李老頭,被他逼的家破人亡,最後李家的女子,還是沒有逃過他的魔爪;西門的小商販張二哥,因與林家的産業有些紛争,被栽贓暗害,他不僅把張二哥判進了監牢,便是張家那點小産業,也讓他給霸占了。強買強賣的事情,他不方便出頭去做,卻指使一個買肉的屠戶代他出首,一兩銀子,要買人家祖屋的事情,他幹了也不是一起二起。真要是論起來,殺他十次也不爲過。可是,他惡,與我是不是好人,有什麽關系呢?難道說,抓惡人的人,便是好人?”
露兒不說話了。她也聽明白了蘇三話裏的意思。好人殺惡人,雖于法不合,但于情于理,那都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心裏不應該有什麽負擔才對。
他到露兒的臉色一動,便接着說道,“其實是不是好人,蘇三并不在意。人生在世,不過是‘快意恩仇’四個字。這與是好人還是惡人,本幹系。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做了事情,就要做好承擔事情後果的準備。欺辱了我,我便十倍還回去,這不過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的舊話。不可殺,殺了,哪怕是踩死了一隻螞蟻,心也要感到愧疚;可殺,而不殺,那便是‘天弗于而不取’,逆天而行,反受其戮。”
露兒隻是呆呆地聽着,并不言語。但唐朝麗卻得出來,蘇三的這些話,露兒是聽進去了的。
“當然殺戮,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讓露兒親手來解決這件事情,就是希望露兒能解開心的症結。你若是畏懼,不敢面對,那你後半生,仍将活在陰影之。與其讓惡夢時時纏身,露兒你不如尋了短見,一了百了,還落得輕松。何去何從,向左向右,是屈從還是抗争,隻是你一念之間。”
“有這個機會,那是露兒的運氣。露兒能做到什麽程度,還需要自己把握。還是那句話,林榮的命,生也由你,死也由你。論如何,都隻按露兒你的意思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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