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興忙截住話頭道:“沒說的,隻要杜先生在這裏,别說一個趙允了,就是十個趙允,杜興也底氣十足。杜先生還是别耽太陽底下曬了,曬出個好歹來,杜興可賠不起。”
怕杜如悔曬病了的話,是真心話,一點都不帶誇張。
因爲杜如悔的來頭實在是太大了點。
他第一次聽到‘聽潮軒’這個詞的時候,那是在去成都府的船上。當時莫少華說起首長的時候,就提到過‘聽潮軒’這個名字!
從那以後,他每次聽到諸如‘那些人’‘城裏有我們的人’之類的話,便知道其所指便是‘聽潮軒’!
聽潮軒的力量有多大,他并不清楚,但是唐超唐大将軍也是從‘聽潮軒’出來的事情,他卻知道。
至于他本人,其實是一早就認識杜如悔的!
那個時候他還是九門巡按衙門南門的營頭,杜如悔是趙允手下的謀士。
後來,他随唐超從香陽南下。他領軍占住了武陵,當時趙允引兵欲攻金陵,他接到唐超軍令往金陵夾擊趙允軍,被趙允軍事先知機逃走。他率軍入金陵城後,就再次見到了杜如悔。
當時他還奇怪,這人不是趙允手底下的人嗎?怎麽出現在唐超的身邊?什麽時候投誠過來的?
卻見唐超對此人都異常親熱,談笑之居然稱其爲軒主!
軒主,聽潮軒軒主。
當時杜興就吓了一跳,後來杜如悔離去後,唐超才關照他道:你知道他是誰就行了,能親近的時候,就親近一些,對你隻有好處!但是,他的身份就不要傳了!三爺那裏不喜歡底下扯這些人事。
杜興知道唐超的意思是在關照他,告訴他哪些人是三爺身邊的人。之前還有的疑問,這個時候自然是煙消雲散,剩下的也就隻有仰望了。他心裏明白,三爺再信任他,他也還算不上三爺身邊真正的核心。
别劉雲那麽威風,杜興雖然嘴裏邊不服氣,卻清楚地知道劉雲比起自己,離三爺更遠一些。
三爺身邊的人都是有數的,他能數出來的也就是那麽幾個,女人不算,唐超算一個,莫少華算一個,張合也勉強算一個。包括後來知道的杜如悔,這都是直接能與三爺說上話的人,關系很近,在三爺心的地位也最重。
他自認算是跟在莫少華身邊的老人,與三爺的關系自然是比普通的人要近許多。要不然唐超也不會讓他知道杜如悔的真實身份。
如今,三爺更是把杜如悔送到了這裏,杜興之前還有些猜疑,三爺是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這一下,他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實地上。
說杜如悔在這裏,就是十個趙允他都不怕。這話雖誇張,卻不是假話。知道蘇三一直在這裏,他心裏就莫名其妙地有底氣。
“這點太陽就把人給曬病喽,那杜某也太單薄了一些吧?”杜如悔爽朗地笑着。杜興也跟着笑,隻有一幫将領還愁眉苦臉。
“你們去吧!各忙各的。”杜如悔對着身後自己帶來的六七個人擺了擺手道:“從今天起,我就跟着杜将軍轉了,你們有什麽消息往這裏送吧。”
杜興聽到杜如悔這話,喜得抓耳撓腮。他已聽出弦外之音,心知‘聽潮軒’在廣南路應該是早有布局。
也是!趙允在這裏反了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聽潮軒’反應再遲鈍,在這裏也不會是白紙一張。
不是白紙一張就好,至少自己不是瞎子,聾子。有‘聽潮軒’相助,和趙允至少有的一拼。
杜如悔與杜興一齊進入大廳,杜如悔并不去上首就坐,而是坐在側席。杜興見杜如悔坐了側席,哪裏敢往上席坐,便陪在杜如悔身邊坐下。
“軍将領都在此地,杜某沒來之前,是不是在商議什麽啊?”
杜興正等着杜如悔這一問,話題一打開收也收不住。把所有的苦水倒了又倒,又說起經過一夜考量後,軍做出的決定。
杜如悔聽杜興說要把所有軍隊打散,分片區下放出去,各過各的,不禁笑道:“把整個廣南路當作成都軍的老巢,給趙允來個反客爲主,這很好啊。”
杜興一急道:“可事實上,這是趙允的老巢!我們鵲占鸠巢,人家肯給咱們吃的喝的,還幫着咱們打仗嗎?”
又是一笑,杜如悔極輕松地道:“一直聽說杜将軍的腦子很靈活,怎麽到了用腦子的時候,反糊塗了呢?”
杜興聽出杜如悔話有話,但此刻他确實是想不明白這些,隻好認了。“還請先生教我!”
“首長的回呢?”杜如悔卻一轉話鋒,伸手對杜興道。
杜興忙把蘇三的回交給杜如悔。
杜如悔略了幾眼,輕輕遞回給杜興道:“首長可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這下杜興可真是蒙了,拿起回反複地,又向諸将,隻見諸将也是搖頭,也是雲裏霧裏不明所以,隻好又回杜如悔。
“那杜某問将軍幾個問題吧?”
“先生請問!”
“将軍爲何要把部隊打散,分片分區地散出去?”
“沒糧啊!”杜興立刻回答道:“韶州城小,不可久居!等我們坐吃山空後,趙允一圍我們就要完蛋。擴大地盤,把人手都布出去,反正趙允軍軍力不如我們。他們在青嶺關上還得留人守着,我們的人散出去,還可以擾擾他們的糧道。而且分片分區之後,論趙允從哪邊打過來,我們都可以相護依托,隻要能呆穩了腳跟,耗也要耗死趙允。”
“嗯!”杜如悔點了點頭道:“那将軍爲什麽會認爲,成都軍呆不穩腳跟?”
“很簡單啊!這是趙允的地盤。趙允經營日久,誰肯聽我們這些外來兵的話?”
“你覺得這很正常?”杜如悔輕笑。
“不是這樣嗎?”杜興納悶地道。
杜如悔反問道:“如果你是此間鄉民,你會心甘情願地幫助成都軍嗎?”
杜興一愣,認真地想了片刻才道:“不會!”
“那你會心甘情願地幫趙允嗎?”
杜興又是一愣,想了又想,才不太肯定地道:“恐怕也不會!”
“那就是了!趙允不過是個叛臣,而你們是朝廷的軍隊。最不濟此地的鄉民,也是兩不相幫的結果。他們懼怕趙允,而不敢幫你們;難道就不懼怕你們,去幫趙允?誰幫趙允,那就是咱們的敵人,大軍掩殺過去,下一次誰也要掂量一番輕重。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趙允不過與将軍在同一水平之罷了。”
一拍大腿,杜興道:“聽先生這麽一說,杜興總算有些底氣了。”